“袁夫人”
“吴先生”
二人同时说话,又同时闭口,四目相对,皆尴尬一笑,各怀心事。
最后还是袁玉珠大大方方地打破沉默,她的身子已经有些不舒服了,醉酒加上心症犯了,头阵阵发晕,但仍强打着精神,笑道:“妾身来之前去和主持说了会子话,得知大师昨夜收了先生做俗家弟子,可喜可贺哪。”
“嗐,他说我是个罪人,非要逼着我剃度出家,老和尚简直异想天开!”
吴十三不屑地啐了口,忽然,这男人打了下自己的嘴,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旋开,两指夹出一小块黄乎乎的东西,扔进嘴里嚼,他面上痛苦之色甚浓,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几次三番犯呕想吐。
玉珠不禁往前疾走两步,问:“先生您怎么了?”
“没事。”吴十三忙往后退了两步,伸手阻止玉珠上前,男人苦着脸,笑道:“大师父说我总是讲浑话,就给了我一小罐泡软的黄连,让我每次说错话后吃一块,就能换位思考,想想是不是出口伤人了,时日长了,就相当于修了闭口禅,我就是个好人了。”
吴十三狠狠心,将苦黄连咽进去,他抱拳,恭恭敬敬地给玉珠弯腰见了一礼:“对不住啊夫人,昨日在下喝得实在太多了,就胡言乱语起来,冒犯了您,在此给您正式道个歉,希望夫人不要再生气,放心罢夫人,经过大师父的教诲,我已经知道你们汉人的分寸和道理,不会再冒犯您分毫。”
袁玉珠忙虚扶了一把,暗道这糟污可恶的杀手怎么今儿忽然转性了。
她借坡下驴,亦蹲身见了一礼,笑道:“妾身昨日态度也不好,跟先生赔个不是。”
可心里还是不安,玉珠多嘴问了句:“先生是个洒脱之人,怎地会折腰给妾身一个妇人致歉呢?”
吴十三咽了口唾沫,耳朵发烫,他可不敢说实话,于是手抓起自己的衣角,抖了抖,“因为在下着实太穷了,瞧,连身好衣裳都买不起,只能穿主持剩下的,挣了夫人这三千两,在下便能退出江湖,痛痛快快地娶妻生子啦!”
“那便提前恭喜先生了。”
玉珠松了口气。
能拿银子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只要吴十三愿意给她找女儿,怎么都好说。
一时间,二人又谁都不说话,气氛再一次尴尬起来。
“咳咳。”吴十三清了清嗓子,侧身让出条道,恭敬道:“外头冷,夫人里面请。”
“好。”玉珠点点头,刻意绕开吴十三,抬步往禅房走去,出于礼貌,有一搭没一搭和吴十三说句话,谁知她刚走上青石台阶,眩晕忽然来袭,眼前一黑,脚踩空了,竟直挺挺地朝吴十三倒去。
吴十三的反应极快,瞬间从后头接住了玉珠。
鬼使神差,他害怕玉珠想起醉酒后被陌生男人偷吻,更怕玉珠又误会他是浪荡子,他哎呦叫了声,一把推开玉珠。
玉珠没站稳,直接摔倒,从石台阶上摔了下去,雪地里翻了好几个滚儿才停下,一旁的张福伯和璃心吓得大叫,赶忙奔过去扶人。
张福伯跪在雪地里,焦急地掐玉珠的人中,将纤弱的女人环着扶起来,气恨地扭头,虎着脸瞪向吴十三:“你都接住了,干嘛还要推开她!她本就身子不好,若是摔出个好歹来,老子跟你玩命!”
“这又不赖我。”
吴十三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其实心里早都乱成一锅粥了,他隐在袖中的拳紧紧攥住,探长了脖子打量玉珠,看见她浑身沾满了雪,虚弱的半睁着眼,心疼的要命,但还是嘴硬:“这我要是扶了,你们夫人再说我无礼怎么办?我可不敢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