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珰就是唐振奇,擅权二十年,孝子贤孙遍天下。
早在几年前就有人打着唐振奇“忠心体国,慈念悯民,应建生祠,以求不朽”的旗号为他造生祠。
此风迅速刮遍全国,奸党们纷纷效尤。这蔡进宝大约迫切想巴结唐振奇,也不落人后地参演丑剧。
柳竹秋打听到生祠的位置,前往观看。见那祠堂铺设琉璃碧瓦,宫殿九楹,备极壮丽
祠堂尚未竣工,门口无人看守,她命瑞福在门外等候,只身进入祠堂观看。
前三重殿阁里的座像都是唐振奇,像身妆金嵌宝,垂旒持笏,与帝王无异,一个太监公然僭越到如此地步,称得上古今第一了。
柳竹秋怒气盈胸,不禁冷笑出声。这一笑招来灾殃,两个青年男子从堂后钻出来,堵住她质问“你是何人擅闯唐公祠堂,还敢发讥笑亵渎他老人家。”
这二人身穿青素披褶,戴尖帽,着白皮靴,腰系小绦,是锦衣卫“档头”的标准装束。
柳竹秋听说外地常有官员因不参拜唐振奇的生祠,或在祠堂中发“微词”而被贬受害的,有人甚至因此丢了性命。这两个档头不消说正埋伏在这儿抓不敬者。
她镇定自介“弊名温霄寒,是京里来的举人,正有事求见文安县蔡明府,二位大哥可否帮忙引荐”
说着递上十两银子。
锦衣卫从不心慈手软,收了银子还顺带接管了她的钱袋,一人本想上绳索,另一人听过温霄寒的事迹,说“这书生在京城有点名气,是东厂张老公家的塾师。我们先不忙动粗,带去让蔡县令处置。”
二人左右挟持柳竹秋走出祠堂,连瑞福和马匹一同收缴,径直来到文安县衙。
蔡进宝摸不清温霄寒的来路,见面时还算客气,端着茶碗不阴不阳问“温先生向居京师,今日何故来此啊”
柳竹秋谦逊行礼道“晚生久思烟霞4,这几日闲来无事,带着书童出城游玩,途经贵宝地,无意中看到唐公公的生祠,便进去瞻仰了一番。”
她不露痕迹地观察对方,这蔡进宝四十多岁,三角眼、鹰钩鼻、两条令纹深如刀刻,看面相就是个狡诈狠毒的角色。
他悠闲地喝了口茶,瞄着她说“听刚才那两位役长说,你见了公公的塑像也不下拜,还公然发笑嘲讽,可有其事”
柳竹秋并不否认,进一步说“晚生正为此事求见。”
蔡进宝以为她想求饶,端腔道“唐公公是何等人物普天之下谁人不钦,谁人不服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举人,就是一品大员见了他也礼让有嘉。锦衣卫们并不听从县衙指挥,这件事恕本官爱莫能助,至多帮你说说情,或者替你给京里的亲友捎个信,让他们设法为你开脱。”
他故意刁难人,好趁机做笔人情交易,兴许还能和温霄寒背后那些权贵,比如张选志等攀上关系。
柳竹秋听了只是笑“大人差矣,晚上求见是为着向您示警,真正铸成大错的并非晚生,而是阁下。”
蔡进宝重重顿下茶碗,一双小眼睛好似磨利的刀口。
“温霄寒,本官早听说你能言善辩,可这里是文安县,你想在本官的地界信口开河,还得掂量一下后果”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他任意耍点手段就能让温霄寒有来无回。
柳竹秋气定神闲,上前一步,压低音量说“前阵子西安知府程一祥被削职,大人该听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