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敢骗她,还敢弹她脑门!
梁铮忍俊不禁:这小女人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他温声道:“都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是他惹人生气,还得他来哄。
李含章气呼呼地瞟他一眼。
将信将疑地追问:“你怎么知道?”
梁铮解下外袍,随意铺到身后,干脆利落地席地而坐。
他拍了拍身侧:“坐着说。”
李含章犹豫片刻,终究提起裙。
隔着约有一掌的距离,她坐到了梁铮的身边。
梁铮曲着右腿,手臂懒散地搭在膝上。
“学来的。”他淡声,“刚从军的时候,跟着人学。”
李含章奇道:“北府军还会这个?”
梁铮嗯了一声:“夜观天象,可断方位时令。”
他顿了顿,兀自又笑起来:“军营里没什么消遣,数星星算是一个。”
李含章没接话。
她眨眨眼,偏首去看梁铮。
他神情很轻松,眉宇舒展,微抬下颌,眺望着眼前的平原。
可莫名地,她却读到了一点寂寥。
听魏子真说,梁铮自幼生长在永庆村。驻守边塞于他而言,无疑是背井离乡。
李含章悄悄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很想知道——想了解曾经的他。
置身夜幕之下、在异乡数着星星,那时的他在想些什么呢?
李含章敛眸,不再看他,只轻轻抱起双膝。
晚风着吹动少女的心绪。
“多说一些从前的事。”
她埋着头,藏起微红的颊。
“让本宫……打发时间。”
梁铮没看她,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可他藏不住浮现出的笑意。
动心的感觉,还真是甜蜜又痛苦。
明明被莫大的喜悦击中,却只能装作无知无察。
他感觉到了。
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
李含章正在一点点地、含羞而青涩地接近他。
试探似地,迈出小小的一步。
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
梁铮的眼都笑出弯弧。
早知道就让楼宏明把他的光辉事迹都拾掇拾掇。
干脆编本书得了,反正李含章识字儿。
刚好给她当就寝前的消遣。
为了不吓跑难得主动的小妻子,梁铮轻咳两下,强行压住过于明显的喜悦。
“好,先说纳募的事。”
他仿佛随口一提,实则打满算盘、精挑细选。
当年大燕与犬戎战事吃紧,北府军特于上京纳募兵卒、拣点将士。
虽然北府军待遇丰厚,但纳募标准却异常严苛——身披重甲、携三日之粮、负箭矢五十,日行百里后,仍能开三石之弓。
报名者中不乏品官子弟,见梁铮衣衫褴褛,对他多有嘲讽。可最后,那些逞口舌之快的人一个也没入选,反倒是梁铮拔得头筹。
梁铮同李含章说起这事时,尤其轻描淡写。
讲完了,甚至轻咳一声:“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听罢笑罢。”
话虽如此,他一双锐目仍神采飞扬。
隐隐透着稚子般的期盼,像只摇尾乞怜的大犬。
就差直接把“夸我”写在脸上。
李含章没有回应。
梁铮当她害羞,耐心地等待着。
等了一会儿,李含章依然没有回话。
梁铮不解,偏头去看她。
只见小人儿缩成一团,柔肩浮沉,呼吸清浅。
睡着了。
还睡得很香。
梁铮哑然失笑。
合着方才那些,李含章一句都没听到。
白在她面前表现自己了。
他展臂,自她身后揽过去,想将她抱回主营。
手臂贴上脊背,李含章就仿佛找到什么依傍,将身子往梁铮怀里一卷。
原先环膝的手也松懈了。
轻轻滑下去,扶住梁铮的侧腰。
梁铮呼吸收滞。
极小心地,他向她低头看去。
怀里的小妻子云松鬓垂,眼眸紧闭,睫羽细密如织、打着微颤,脸颊比月儿还白,一点碎星似的泪痣正随呼吸徐徐浮动。
面上的血色淡而清透。
最红的,是唇上的两抹朱丹。
李含章不知梦到什么,身子柔柔地拧了两下。
像只香香软软的雪团子。
唉。
梁铮不由自主地哀叹。
好想吻她。
就现在,就在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