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束车灯斜斜地打上落地窗,客厅里翘首以盼的岑姨松了口气“回来了。”
刚走到玄关,沈寂就开门进来了,她温声问“吃过饭了吗”
仔细观察他脸色,还是偏苍白,唇上几乎没有血色,尽管没显露什么情绪,但能感受到他的心情比出去前好了几分,岑姨心思敏锐,之前以为他是因为工作上的事,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去找那位孟小姐了。
沈寂“嗯”了声应她,弯腰换好拖鞋,进屋“张老,久等了。”
张老正老神在在地品着他收藏的庐山云雾茶,笑眯眯地开玩笑道“要是天天有好茶喝,我住下来都行。”
“岑姨,”沈寂说,“麻烦您到茶室取一罐冰岛班章,让张老带回去。”
能落到沈寂手上的必然是极品老班章,张老不跟他客气,照单全收,琢磨着明儿把茶拿到老孙头和洪七面前炫炫,保准让他们看直了眼。
沈寂回房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靠坐在榻上,张老喝完茶,随后上楼,洗净手,打开针盒,找准穴位,为他施针。
海岛雨季来临,他膝盖因受凉导致旧伤复发,针灸有助于驱寒除湿、通经活络,加快血液循环,需要长期治疗,才有可能根治,但他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待在纽约,忙起来就顾不上身体,久而久之,只怕情况会更糟糕。
张老施完了针,看到接受针灸时从不分心的沈寂按亮手机,作为过来人,他眼儿尖着呢“找回丫头去了吧。”
沈寂没说话,默认了。
张老吃吃地笑“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你不顾病体,非要出门去见。”
19岁那年他谈了个女朋友,是初恋,在她生日当天,他发着烧,冒着大雨,坐了三小时大巴来到她的城市,把玫瑰和蛋糕送到她手上,人已经烧傻了。后来因为异地,加上家长不同意,两人分了,但那中为了爱情失去理智,奋不顾身的感觉,一生中有且仅有一次,转眼快50年过去了,仍铭心刻骨,想起来都觉得热泪盈眶。
“谁能逃得过爱情呢。”张老有感而发,意味深长地说,“春来中子发芽树要开花,当那个人真的出现,当一段故事注定要开始,全世界都无法阻止。”
沈寂薄唇微抿“也许吧。”
等时间差不多,张老收了针,叮嘱两句“你好好休息,尽量卧床静养。”
他拎着药箱出门,岑姨等在门外“情况怎么样”
“目前没什么大碍。但肯定不好受,疼起来像无数根针在刺,我之前就有遇过某个病人,四十多大老爷们,疼得哐哐撞墙哇哇大哭的,嗐,扯远了。注意别让他再受凉了,我开几副食疗的方子,你照着煮给他吃。”
“好。”岑姨往房内看了眼,送张老到楼下,把冰岛班章交给他,哽咽着说,“当年车子被撞坠海,小海没了,江照成了植物人,一车人就只剩沈寂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得知好友兄长的噩耗,怎么都不肯配合治疗,这才留下了病根。”
张老轻叹“沈寂从小就重情重义,恐怕他心结难解。”
“是啊,他放任病情反复,不就是在自我惩罚吗”
“交给时间吧。”张老说。
岑姨接过他递来的药方,眉间染着愁绪“也只能这样了。”
一楼的说话声消失,沈寂抬手盖住了眼睛,以膝盖为中心,疼意向四周蔓延,蚀骨钻心,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对此他早已经习惯了。
他回想着,澄清误会后,她一改冷淡态度,在溶溶月色里浅笑嫣然的模样,尤其是那双清澈杏眼,盛满了笑意,比繁星耀眼,所有今晚和她有关的画面,电影慢镜头似的,一帧帧地过。
算是哄好了吧。
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同一时间,孟回抱着枕头躺在床上,也在脑内循环回放他那句话“没有前女友,我一直是一个人。”
她还以为,曾有个女生和他相识相知相爱,共同度过了那段年轻而美好的岁月,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还孕育了爱的结晶,即使后来分开,也对彼此念念不忘,谁都无可替代。
原来,从来就不存在这个人,全是她臆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