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孟回做了个梦,严格来说,是和蒲嘉念在决赛上演绎的那首吟唱曲子引起的记忆再现,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继父为了养家在外跑长途,经常一走就是半个月,妈妈白天去少年宫给学生们上声乐课,晚上还领了手工活,有时是串珠子,有时是叠金箔纸钱,赚的钱不多,基本用在了姐妹俩身上,漂亮裙子、零食和乐器,别人家孩子有的,她们也不缺。
她像是以局外人的身份,时隔十八年后,重新回到了那个半夜仍亮着灯的客厅,桌旁坐了个女人,满脸疲惫地打着呵欠,手上动作仍不停。
她看不清女人的脸,因为那原本幽黑的头发已染了银霜,映得面容模糊。
她推门进了只有几平米的房间,床上躺着两个小女孩,姐姐在给妹妹讲睡前故事,妹妹搂着姐姐乐不可支地笑了,本就不牢固的木架子床吱呀着摇摇晃晃,姐姐轻声制止,妹妹就很乖地不动了。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不知道。”
姐姐轻轻哼起曲儿,哄睡了妹妹,自己却没睡着,怔怔地望着映在墙上的皎洁月光出神,床头桌的童话书摊开着,故事还没有讲完。
后来,姐姐离开了家,妹妹也把姐姐忘记了。
于是那个睡前故事就一直没有机会讲完。
而她至今也没找到回家的路。
孟回天没亮就醒了,感觉心好像被什么掏空,思绪同样一片空白,她完全记不起梦境的内容,只觉怅然若失,莫名空虚。
到底梦见了什么越努力回想,越适得其反,捕捉不到丝毫痕迹。
浑身提不起劲儿,孟回慵懒地趴回去,落地窗外曙光乍现,是海岛雨季里难得一遇的晴天,她偷懒没去环岛慢跑,慢悠悠在巷口吃了午饭,来到西海岸。
没想到张章也在,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海洋保护志愿者的马甲。
张章还挺意外她的出现,想了想又不那么意外,他指着停在海边的船说“沈先生在上面。”
孟回登上船,一眼就看到站在甲板的男人,身形笔挺如雪松,指间夹了支烟,一缕白烟袅袅飘散,背影有说不出的寂寥,她有种想上前抱住他的冲动。
男人若有所察般回头,视线触及她的瞬间,眸底黯色散去,倒映着她渐行渐近的身影,以及她身后的阳光,琥珀色瞳孔某部分几乎变成了透明。
沈寂按灭了烟,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哑声道“来了。”
孟回立定在他身侧,带着淡淡腥咸味的海风迎面吹来,她掩口打了个呵欠,靠得更近了些,果然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柠檬气息。
“没睡好”
“不是,”孟回摇摇头,“做了个想不起来内容的梦。”醒来人就恹恹的。
陆续有志愿者往船上搬潜水设备,她跃跃欲试地问“我可以跟着下水去看吗”
沈寂本意是想让她待在监控室“你会潜水”
孟回前年和丁菱去普吉岛度假,玩过几次浮潜“水深多少”
“30米左右。”
孟回绽开笑颜“那我可以。”
沈寂端详着她的脸,白净如瓷,他无从判断“抹防晒了吗”
孟回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防晒霜对珊瑚有致命伤害,而且抹了防晒再戴面镜可能会进水,她抬起下巴,将脸凑过去,眨眨眼“没抹,天生丽质纯素颜。”
虽说不会游泳也能浮潜,但沈寂并不想让她冒任何风险“我先试试你是什么水平。”
孟回没有异议,她准备完毕,跟他来到浅水区,先在脑内演练了两遍,随即入水,下潜。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张章啧了声,沈先生明明有潜水教练的专业执照,却从来不教学,每次团队里进的新人,哪个不是自己亲自手把手教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