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柔和昏黄的灯光照映出那道披衣执卷的清瘦人影时,
姜姜立刻涌起一股强烈的、拔腿就跑的冲动。
……
丫鬟领她到门前,也不进去了。
笑道:“喏,娘子,只能麻烦您送进去了。”
“你不送?”姜姜迷惘抬眼,问了个很二缺的问题。
丫鬟却好像有点儿怕谢璋:“奴婢哪敢去打搅九郎呀。”
谢璋他这几年到底成长了个什么奇行种?官场也怕,民间也怕,府上也怕。
还有橝枝呢?
姜姜犹疑,她不是一直跟在谢璋身边伺候的呢,怎么没看到橝枝?
“其实……九郎人好,咱们下人也是看在眼里的。”丫鬟想了想,又犹豫地补充了一句道,“但,就是看着怵得慌。娘子你也知道的。”
门被推开,没办法,姜姜深吸了一口气,埋着头,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谢璋白色的衣角,垂落在地。
他身上只披了件苍青色的外袍,或许是因为不喜宴席上的味道,一散宴便又沐浴净身,未束发,如瀑乌发垂落腰际。
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一卷书卷。
眉尖稍稍剔起。
面色洁白得像皎月,眉眼冷彻的像寒星,秀丽肃杀。灯火微漾间,像是柔美至极的梦境,若非梦中,怎会有这容色宛如神仙般的男子。
听到动静,谢璋头也不抬,“放那儿吧。”
姜姜端着碗左右看了一眼,周围没放碗的地方,唯一能放的就是谢璋面前这张案几。
可她本能地不想离谢璋太近。
这一迟疑间,她好像能感觉到谢璋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姜姜心跳如擂,
被认出来了?不会吧?
赶紧把头又埋低了点儿。
神奇的是,谢璋好像真的没认出她来。
只这一瞬,那既冷淡如冰,又滚烫如火,仿佛能洞察人心的视线便移开了。
姜姜全身僵硬地把药碗放在了案几上,心底松口气,转身正要开溜。
谢璋蹙眉:“笔给我。”
姜姜抓了一支笔递过去。
可谢璋似乎还没消停:“炭盆撤了,太热。”
他在家里的时候都是这么支使卫姜的吗??可谢璋的口气是如此理所应当,眼睫甚至都没动一下,差使起人来显得如此自然、淡然。
姜姜瞠目结舌,怕掉马不敢吭声,又蹭到桌前倒了杯茶水,浇灭了炭盆。
本以为终于能退下了,谢璋忽又道:“衣服。”
姜姜差点儿就问他是不是没长手了!
可她忽然看到了谢璋的手,右手执卷,左手缠着绷带,眼下略显疲态,眉尖紧蹙。
显然是这几日被病痛折磨得不清,今次又要主持宴会,往来应酬,左手在酒楼内伤不能动,实在是操劳得不轻。
姜姜她一直很难拒绝病人,因为这会让她联想到姥姥姥爷。
她是跟在姥姥姥爷身边儿长大的,知道家里的降压药、速效救心丸都放在哪里,也知道要如何照顾糖尿病人。
或者说,其实不止病人,姜姜懵懂地意识到,她根本是很难拒绝任何一个人才对,从小她就怕爸妈会不喜欢她,怕转学的同学会不喜欢她。
努力扮演着卫姜的人设不崩塌,姜姜挨到谢璋身边。
一股冷香霎时间将她包围,似乎还夹杂着沐浴之后淡淡的皂角味道,谢璋的气息太浓烈,姜姜犹豫了半秒,果断扯下了他的外袍,迅速后退了半步。
未曾想,谢璋纤长的眼睫低覆下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