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的舞步随着音节而踏动,黑色与银色在越来越快的旋转中熔化成灿烂的银河——他们明明穿着凛冽如星夜的颜色,却仿佛在舞池中烈烈燃烧。
仅仅一对舞者,便足以征服整个舞池。
许多年后,当华尔兹以无可阻挡的潮流席卷整片大陆,圆舞曲的旋律从金碧辉煌的宫廷一直响彻乡村的旷野,那些曾在多年前出席过凡尔赛宫一场并不特别的沙龙舞会的人们回想起这一刻,依然会为自己曾亲眼见证的、某种横空出世的惊人美丽而折服。
等到这一曲终于结束,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下一秒,玛尔斯厅从未见证过的狂热欢呼几乎掀翻了一切洞开的玻璃窗。
鼓掌、尖叫、欢呼——那些凡尔赛宫适应的与不适应的表达赞美的方式像喷泉一样迸溅出来,那是人类在面对无可匹敌的美时最本质的展现。
但就在这样的欢呼声中,也有不少人——主要是上了年纪的人——惊愕地捂住了心口:“上帝啊!这是我们法兰西的王妃该做出的事吗?如此伤风败俗的舞蹈!”
拉沃古翁公爵脸很黑:“男男女女搂搂抱抱,简直不堪入目。”
“而且转的那么快——他们以为自己是陀螺吗?太粗俗了,丑死了!”
“没有精密复杂的编排和动作,这种东西根本不配称为舞蹈。”
“各位,”安塔妮亚平稳下呼吸,“很荣幸向大家介绍华尔兹——这是来自奥地利的舞蹈,是我带给大家的礼物。”
虽然此刻的法国人从未见过华尔兹,但圆舞曲在一个世纪以前就已经开始演奏于奥地利的皇家舞会上。
上辈子她努力地融入法国宫廷,从未试图引进这种后世风靡世界的舞蹈。
但这辈子,她在被尼古拉踩到脚的那一刻,突然就萌生了这个大胆的想法——管他呢。还能比上辈子的结局更差吗?
再没有什么会让她害怕了。
“我想大家都看见了,其实华尔兹的动作十分简单,跳起来也很自由。我们跳完这一支舞,肯定已经有很多人学会了——”
“德特先生,”她抬起手向指挥示意,“可以麻烦您再来一首圆舞曲吗?”
对于熟练掌握小步舞无数组动作的贵族们来说,华尔兹确实不算难。等到乐队简短地商量好,开始演奏一首新的圆舞曲时,又有两三对男女走进了舞池。
亨利耶特拉着一位皇宫侍卫,高兴地冲着安塔妮亚眨了眨眼。
“炫技时间结束,”安塔妮亚向亨利耶特示意完,再次将双手搭在尼古拉肩头,“踩了我脚的先生,请你注意一点。”
“我已经道过歉了。”尼古拉的语气无比真诚,“至于炫技……到底是谁在炫技?”
安塔妮亚忍不住翘起嘴角,刚要哼一声,忽然看到从人群中拉着男伴走出来的一位少女。
“露易丝!”安塔妮亚惊喜地转过头去。
“殿下,您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少女的眼中有一丝惊讶,立刻屈膝向安塔妮亚行了个礼。
当然知道啊。安塔妮亚感觉眼中一热,眼泪就快落下来了。
露易丝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人们对她更常用的称呼,是德·朗巴勒亲王夫人。这个温柔的女友始终与她站在一起,哪怕1789年他们被逐出凡尔赛宫,她也始终陪着她,直到她们被带去了不同的监狱……然后露易丝被民众杀害。
“殿下?”21岁的亲王夫人用她那双温柔的蓝眼睛看向王妃。
安塔妮亚回过神来。
“你能喜欢这支舞,我真是太高兴了。”她由衷地说。
这一首舞曲节奏比刚才稍慢,很好地适应了刚开始学着跳的人们的节奏。
事实证明,华尔兹是一种相当适合推广的舞蹈——仅仅半首舞曲下来,舞池中的几对已经可以很熟练地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