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桑云归当着外人的面这般斥责,方才隐忍着的苦楚此时一齐涌了上来,直直让她红了眼眶。
她也终究是有些自尊,当即不再开口说半个字,只紧抿着唇飞快地再次行过一礼,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不愿在这两人面前示弱。
身后的房门砰然关上,将她日夜幻想着的美好,连带着她一路赶回时存着的满心期盼,都一并碾碎成碎末,被这峰顶的寒风瞬间携卷着飘落下去。
桑玥没有再去问什么了。
一直于偏屋中听着女人殷勤地将贺书淮送下隐雪峰,她也不曾将如今瞧来好笑又无趣的质问在桑云归面前道出口,只不过是静静地独坐于屋中窗边、由着外边不时拂过的风将她的脸颊与衣襟一同吹干罢了。
桑玥此人,在凌云宗中的人缘如此之好,也与她的识趣分不开。
就如自她回来后从未主动踏入主屋一步,又如心中的恋慕也再未朝着女人倾诉过一字。
学堂仍旧照常地去上,平日里喜欢凑上来寻她说话的弟子们亦听说了隐雪峰峰主的桃色绯闻,此时见她脸色苍白得厉害、神情中尽是些单薄而勉强的笑意,便也默默归了自己的蒲团,并不去打扰她了。
如此一来,桑玥的身边除了个向来陪伴左右的秦司忆,竟是难得的空旷。
“没事吧”
一门课下后,秦司忆紧皱着眉,很是担忧地靠上来盯着她看,伸手去想握住桑玥的指尖,却是碰见了一片冰凉。
她低声惊呼“怎么这般冷”
冷
桑玥有些木然又无措地摇了摇头,仅是浅浅地笑,杏眸中没有半点往日中的光亮。
“不冷。”
不冷。
只是梦醒了而已。
她仍旧弯着眉,可那表情却更似于哭泣,仿若下一刻便会落下泪来,看得人心中猛揪,看得秦司忆鼻尖一酸,却不知该从何处安慰,只能紧紧抓着她冰冷发凉的指尖,想将自己的温度传去些。
隐雪峰峰主痴恋贺家主的事件传得愈来愈广了。
那些荒唐的、令人不解的行为怎会由素来矜傲而温和的桑峰主做出
众人只能将一切都归咎于情爱的力量。
实在叫人唏嘘。
桑玥不是圣者,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爱慕之人与旁人亲昵调笑而无动于衷。
她有意无意地避着桑云归,纵然平日里见了面,也多是垂着眸子听女人不知从何而来的训斥罢了。
好似自从贺书淮出现后,不论她做了什么、亦或是没做什么,落在桑云归的眼中,就全是错的。
从一开始的委屈和惶然,到如今的平静与麻木。
不过才过了短短数日而已。
隐雪峰师徒之间的异样何人不知呢
可不论怎样,桑云归都是桑玥的师尊,就算是平日中的打骂,也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所有人都知道桑云归曾亲手将桑玥疼爱长大,这三十余年来可谓是要星星不要月亮,自然也不觉得她再过分又能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徒儿作践成什么样。
直到那一日凌云宗宴请宾客,正于一众人推杯换盏、表面上也其乐融融之时,一直专注着与贺家主攀谈的女人突然望向了弟子席,冷声开了口
“玥儿,听闻你最近修为有所长进,不如来舞剑一曲,给前辈们助助兴罢。”
放肆岂敢
啪。
本于秦司忆的陪伴下刻意避开桑云归席位的姑娘指尖骤然一紧,手中酒杯便霎时碎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