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狠心时优柔寡断,不该做绝时偏生将后路全断。天下基业、帝王宝座,是这么容易当的?是你轻易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吗?!”
“各地天灾仍旧未平,关外各族虎视眈眈!你现在说这些混账话,究竟把黎民百姓都当成了什么?!”
靖朝成立未超二十年,根基本就不稳,四地走一遭、处处都是饿殍,而将兵权夺走后的宁绮岚在说什么?
为情所困,不知所谓!
“……你母亲与你祖父在外征战了数十年才打下这座江山,宁绮岚,你当这是什么?王权富贵、锦衣玉食,你受下了这帝王的尊号,便要承担天下子民的饱暖安危。”
女人从未有任何时候像此刻般颓然与失望,怔然注视着宁绮岚这双与宁知潼极为相似的眼眸,心下只觉疲惫厌倦。
她扶着床栏,敛眉缓缓坐在了床沿,寞然阖了眸:“……我也算教了你一年,却终究未曾教会你什么。”
“先帝死前给了我一碗药,如今掐指算下去,我也没几日好活了。”
“宁绮岚,是不是只有等我真的死了,你才能安心?”
顾玥轻声问道。
她无力,身旁的人又何尝不无助呢?
可顾玥早已不愿再听她的声音,先一步淡淡启唇与宁绮岚说道:
“既如此,你便留下一段时日罢。”
“宁知潼让你唤我一声玥姨,我亦教导过你一段时日,你也合该为我送终。”
“……玥姨,阿岚知错了,阿岚下次都改。莫要说这些话,定会有法子能治你的!”
宁绮岚的眸中黯淡无光,眼眶涩然刺痛而不敢落泪。她像个快要被逼疯了的残破的人偶,不知该如何做才对,亦不知该如何做才好,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木然又焦急地乞求,卑微地弯着背脊,死死抓住那一丝的希冀而不肯放手,心中又疼又冷。
然而顾玥落至此地也少不了她的功劳,两次真心错付的教训足以令她警醒。大限在即,她早无心思去想情爱,却仍旧牵挂着当年随从打下的这片江山。
她果真将宁绮岚留下来了。
这个世界中的天命之女只是凡人之躯,想要彻底突破天命,一时的刺激远远不够,还需借助外物,例如……人皇气运。
倘若宁绮岚能争点儿气,好生继续当她的人皇,日后触摸到大道的边缘,兴许还能在死后侥幸飞升。
但在那一夜传唤入宫时,顾玥便从她的脸上读懂了这个孩子的心思。
又是一个耽于情爱的天命之女。
顾玥十分不喜这种人。
情爱存在于理智之外,变故太多,总会对她下出的棋产生影响、使之脱离掌控,让她无法尽兴。
因此,她将那点儿线索留下,耐心地于自己居所中等待着棋子的到来,准备利用这具将近报废的躯体陪着宁绮岚演完最后一场闭幕之戏。
宁绮岚的痛苦、悔恨、绝望,亦或者迷恋与情意,都将会成为她自己的饲料,鞭促着她一刻不停地朝着人皇的标准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