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逃出实验室的,被蜘蛛感应引发的剧烈刺痛与脑海里无数个纠缠不休,不肯停歇的恶毒声音一起,逼迫得几乎快要发疯。
此时纽约的天空还没有彻底明亮起来,万事万物都被笼罩在一层接近凝固般压抑的深蓝里,如同被海洋吞没,死寂无声,光线冷淡而浑浊。
他蜷缩在满地针叶与白雪中,不远处就是一座高大的废弃瞭望塔,薄薄一层战衣根本无法隔绝周围的低温,可他却丝毫没有觉得寒冷,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些不断折磨着他的尖细声音夺走。
“为什么要停下来”它在愤怒地质问,更多的是在诱导,“做完你想做的事不好吗让他得到应受的惩罚,也让你的痛苦得到解脱,你完全有这个能力杀了德雷克和杀死一只甲虫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一直刻意控制自己的力量,为什么要拒绝要让那么多无意义的要求痛苦地束缚自己,你可以随心所欲”
“不”彼得挣扎在雪地里,拼命想要让那个声音远离自己,“这是不对的”
能力带来的不应该是毫无原则的任意妄为,而是深重的责任感,这是本杰明教导过他无数遍的道理。他保护这座城市,保护他爱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且正确的事情。
过于顽强而固执的抵抗,让脑海里那个不知名的声音变得更加生气,连带着蜘蛛感应也越发激烈的刺痛着,几乎快要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甚至让他在冬天里冒出一身冷汗。
“这是你可以做的。”它恶狠狠地咆哮,“睁开眼睛看看吧,你这样不计代价的付出与坚持有任何意义吗想想每天的号角日报,想想那些新闻,想想所有你身上背负着的骂名。有多少人是能够真正理解你的你又还能坚持多久”
“闭嘴闭嘴停下来,够了我听够了给我滚开”彼得挣扎着爬起来,发泄般地破坏着周围的一切。不加收敛的力量爆发出来,砸在瞭望塔的外墙上发出一阵轰鸣巨响。
墙壁立刻碎裂了大半开,灰尘与尖利碎石从里面飞溅出来,滚落得到处都是,细密裂纹蔓延着朝上。
叨扰在脑海里的声音仍旧不死心,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撕扯他最脆弱的伤疤:“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你难道不对你的家人感到愧疚吗你的梅姨,本叔,他们如此坦诚地爱护着你,可你却一直在对他们撒谎,隐瞒。你没有人可以依赖,没有人可以倾诉,没有人能够为你分担。这样的孤独,压力与痛苦总有一天会让你崩溃,你会的很快就会。”
他会吗
彼得跪在地上,伸手捂着剧痛无比的头,急促喘息着,心跳激烈到几乎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口中无意识地念出一个名字:“贝妮”
刹那间,世界安静下来,时间凝固,风声停歇,雪花落在他身上如同最温柔的抚摸。连那个一直逼迫着,折磨着他的声音也停顿住,用一种非常理解不能的茫然音调跟着重复:“贝妮”
“贝妮”
它反复念叨着,发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好像触碰到了什么让它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贝妮贝妮,为什么”
下一秒,它再次开始狂躁起来。彼得感觉自己被一股极强的无形外力压迫住,甚至还在不断入侵他的思维,挖出他的记忆,疯狂寻找着那个叫做“贝妮”的人。
这种被强行侵占精神的感觉痛苦得就像被烧红的铁针活活刺穿太阳穴,深入到大脑内部残忍搅动着,不断吞噬他的意志力,也激发出蜘蛛感应更为狂乱的反抗,试图将他的意识拉扯回来。
不断叠加的尖锐痛苦让彼得顿时惨叫着倒在雪地里,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耳鸣。
他怀疑自己已经被活生生地撕开成了两半,惨痛至极的叫喊让喉咙里都开始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但这竟然只是开始。
不管他怎么尝试反抗,坚持,彼得都能清晰感觉到那个声音正在一直朝他脑海里钻,将他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拆开,一寸血肉一寸血肉地分裂出来,把他从精神到躯体全都碾碎,融合,直到挖出他所有的秘密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