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一边答应,一边就想到前两日景,不当心笑出来道“那关先生也真有趣。几曾见过医好了人就满嘴叫嚷,讨要诊金的大夫还自己亲身上阵在老爷房里那一通搜刮,活像咱们堂堂盐政府会赖了他似的。偏原本就是个斯文读书人,叫人不上两眼就看出那副强盗打劫嘴脸全是硬装,怎么都不像。”
林如海叹道“他原不是靠医病吃饭的大夫,这般做,原是替我们着想,承他的方是正理。这个你也不必多管,只按我说的向府里人分派下去就是。”又问“此刻关先生到哪里去了还有小章相公呢”
他问这个,陈姨娘自是不知道。便有外头伺候的小厮上前回话,说“关先生一早又查看了一遍老爷养病的屋子,说都齐备了,照昨日吩咐的搬,然后便出门游玩瘦西湖去了。本是邀了小章相公一起的,小章相公说不放心老爷这边,就不去。一时又有衙门里人来报说前日打盐场土地官司的谢通判来探看老爷的病,且是同着鹤城盐场的司令、司丞和几家地主一起来。孙主薄拿不准,于是请小章相公过去一同相见。这会子还在前头衙门厅上喝茶。”
林如海听了点点头。小厮说的这孙主薄名叫孙纲,乃是盐课吏目,虽只挂的从九品职司,却是林如海的一名幕僚心腹。林如海病时,盐政府上下事、内外通传,就是他的主持,别人也都知道他在林如海跟前分量。而章回乃是文昭公之后,明阳书院里拜的几位师傅都是当世大儒,年纪虽轻,文名已显;又是林家嫡亲的表侄,得了林如海亲口吩咐,这些日都由他代为待客且来人既已说是来探病,有这两个一道在前,倒也不算失礼。想了一下,吩咐说“叫伍垣和申凭,代我过去给来的几位大人告罪。说我虽已经没了大碍,却还体虚无力,不能到前头去。后面屋子因医嘱,用药草之类熏燎收拾,乱糟糟十分不恭敬,也就不请他们进来。有公务上的事,十分急的递进来;可暂缓日的,我身子但凡撑得住,立时就到前面,召请他们过来说话。”
小厮听了,立刻飞脚奔前头寻人传话去。这边陈姨娘见林如海说这几句话就已显出疲态,忙搀了往收拾好的里屋坐去,一面道“都是我的错,老爷还没大好,就拉着在风口里说话。快屋里坐。有什么事,前头小章相公在,必定错不了的。老爷还是先存神歇一歇。”
林如海也不多话,就让她张罗着到屋里窗跟前一张宽榻上坐下,一边倚靠着自己肚里寻思衙门厅上那几个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