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接到传话,要她往钱姨娘屋里去一趟。〔〕她见这边酒席也差不多,就告辞了主家,却不立刻往那边院里,而是先走回自己家去,箱子里取了一个锦袱裹的大包,叫一个小丫头抱住跟着,方才向钱姨娘那边去。
这钱姨娘跟陈姨娘住在荼英院,乃是正房桐花院后面一个小院。王嬷嬷刚到门口,就见门槛上站着一个湖色绉裙的大丫鬟正跟个才留头的小丫头训话,抬眼见她来了,忙堆了笑迎上了,道“王奶奶来了。快里面请。姨娘正等着呢。”
王嬷嬷看她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那丫鬟倒伶俐,察言观色,猜到此刻心思,道“姨娘年前才给改了名叫青菊,王奶奶只管叫我小名阿秋就是。”
王嬷嬷笑道“原来是你这小丫头。还记得当年在厨房门根底下磨蹭要糖吃,不给就哭到满脸眼泪鼻涕。想不到今日已经出落得这般出挑,再这身打扮,我竟都不敢认了。”跟着到钱姨娘住的东屋内,就见钱姨娘坐在窗底下一张紫春藤榻上做针线,听见脚步,就撇在一边,站起来向王嬷嬷笑,嘴里说“王姐姐来了,快请坐。”看见王嬷嬷身后抱东西的小丫头,脸上笑得一深了,只道“来便来了,怎还带这些可是跟我见外。快收回去。”
王嬷嬷先行一个礼,这才笑道“姨娘且别忙着往外推,总得让人把东西来历儿都禀告了才好。须知道这里头有好几个人的心意,我今儿顺便,才被委了做这个传送递手的呢。”说着就让跟的丫头在案桌上打开了包袱。
钱姨娘听了她的话,忙上前细看于是头一样就是贾政之姨娘周氏送的一对赤金簪、一副五彩玻璃珠编的蝙蝠耳坠、一串错编珊瑚玛瑙象牙手珠,用一块黄栌底绣四柿双喜的帕子包着。钱姨娘就叹道“真真是我的周姐姐,这么些年竟还记得我呢。”问“周姐姐在那府里还好可有什么话说”
王嬷嬷道“周姨娘每日除念经礼佛,就是到花房伺弄些花草,再就是兼带做些老太太房里的针线,倒也安闲轻健。”
钱姨娘就笑道“她以前也是个最安静的。”然后拿了另一块松花底绣蝴蝶百花的帕子,里头包的是两对赤金绞丝镯、两根镶珍珠金丝蝴蝶钏,道“这个必是赵家妹子的。旁的不论,只她偏爱这些新鲜亮眼颜色。”王嬷嬷就笑着说一个“是”。钱姨娘继道“可叹她也是一个最有福的。年纪小,模样又好,手艺活计儿也亮,家里又有娘老子兄弟得力,这就比旁人强上十分了。但难得是儿女缘深厚,生的一儿一女都站住了,单止这一桩就什么体面都有了,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王嬷嬷忙道“姨娘羡慕别的也还罢了。姨娘家难道不是娘老子俱全,兄弟得力的这一次让捎了多少东西来,姨娘还不快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