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边章由正同着大管事尹纯在账房里看十来个先生对账盘账,听见白星传话,连忙站着垂手说知道了。当下叫门上一个小厮,先往问一声章霈所在。展眼间回来,报说“大老爷在得一善居里一个人闲坐。”章由便向尹纯道“劳动纯老叔去库房。我往老爷跟前去。”两人遂各自去了。
不想章由才走到章霈书房外,迎面就看见林如海过来。章由连忙站住行礼。林如海就问从哪里来,有何事。章由只说不忙,请林如海先行。林如海笑道“一家人何必忒多礼你来必定有事。且与我一道儿进去,只管说你的话。”
章霈见他两个一起,不免稀奇。然而也不多想,等行了礼,便叫“如海稍坐。”向章由道“你来的正好。我原要找你。今年各家总账,我才翻了翻,旁的不对也没有,只是这恒润畅怎么还用以前的记账法儿我早几年就说过,除了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四柱不动,还要另外单立一个总簿,逐月逐日出有出总,入有入总。怎么他倒不见再就是每项扣的留作公中培源的厘头,跟报的折损的总数核不上。叫都打回去重做。”
章由忙应了是。章霈问“他家是怎么个说法论理,也是两代人、几十年的行当营生。弄成这个样子过来,实在不像。”
章由答道“汤定生十月初头一趟出门看货,乘的马车翻了,折了腿。现人是不碍,然而到底要将养小半年。他前头才辞了副手,再出了这个意外,一时招架不住。这趟还是他儿子送的总账过来。”
章霈点点头,道“既然他招架不住,儿子和底下的又接不上手,你知道了,就该打发一个能使得的人过去。这些都是咱们自家出去的产业,几十年招牌打出来,一个不当心就弄歪道,生生闹残了,成什么话”
章由躬身道“今年春天恒润畅就报了两次人手不足。太太吩咐下来,母亲也命我用心留意才干资历的管事,从几处挑拣调度了人,派过去用了一阵子,只是都回报说副不上。汤定生那头催的也缓了,这才暂时搁下。”
话说到这里,章霈还有什么不懂的。只是既然明白,恼火更甚,重重一记拍在书案,发恨道“他是太太名下出去的,难道不更是自家人,不更该按着家里的规矩人事照管何况太太早就不管这些杂事。你却是领了这个差的,怎么好说搁下就搁下,脱了手在旁边干看”
章由听到这话说得重了,连忙跪下说“老爷教训的是。孙子再不敢的。”旁边林如海也站起来,笑道“舅舅只看他后面事体经心。”
章霈听了,脸色方开,叫章由起身,吩咐说“其他的账我粗翻过一遍,只随手拣着批了几本,不过是些不甚要紧的小错,也懒得再看。这便领了去,你再对一遍,核准了就抄录入库。”章由忙答应“是”,见章霈无话,方叫跟的小厮进来抱了账册,慢慢退出去了。
这边林如海看一会儿章霈神色,笑道“这一向只看中大他们夫妻两个忙,想不到舅舅还要操这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