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害怕。”他停下动作,怔怔地望着我道。
他的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卑微,那样无措、茫然这样的皇太极,不免让我有些心慌。
自我认识他起,他从来都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心思显露出来,哪怕是还未成年的他,也懂得坚韧地保护自己。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自信,那么桀骜、深邃而此时此刻,他眼底的脆弱一览无遗
他像个孩子一样抓住我的手,“我很害怕,筝筝在科尔沁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你倒在血泊中,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我想去救你,却发现我动不了,我怎么呼喊你,你都醒不过来在梦中我很绝望很害怕,我感觉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城里的探子来报,说你在汗宫里昏倒了,父王把你抱回寝宫,对你失态我心里怕极了。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以为阿玛要纳你为妾的时候,我整颗心都空了”
他的一字一句都如刀刻在我的心上,揪心的疼。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在去科尔沁的路上,我便开始不安。我明明知道你的脾气,不撞南墙不死心。你一心想救大哥,谁也拦不了你可我偏偏不肯放下面子,我怪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自持清高,明明只是我举手之劳,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你去低声下气地求别人,也不愿放下面子帮你。只要遇到有关你的事情,我就我就不知怎地乱了方寸,我想自私地拥有你,自私到见不得你对旁的人有情,哪怕是那一点怜悯之情我都吝啬我想要的东西,就不允有人夺走,便是谁都不行。”
“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害怕,筝筝我怕像梦里一样,有一天你会离我远去,我找不到你,我遇到绝境,我救不了你”他死死握着我的手,挫败地摇着头,几近哽咽,“是我错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我让你伤心方才看到你平安无事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汗位侯爵哪里抵得上你在我身边重要是我不好原谅我”
“好了,好了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这样哽咽落泪的他,让我的心碎得一塌糊涂,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哗哗地落下来。他是我的皇太极啊我不怪他,只怪这是命,早就注定好了的命
我抱住他的头,吻着他脸上的泪水,“记住。就算你有朝一日拿剑指着我,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你扮演着什么角色,而是因为你就是你。你是好是坏是善是恶,都无法阻止我爱你。”
两人的泪水交融,他紧紧环住我的身子,像是要发泄尽这一路以来的担惊。冰释前嫌,多么好。人们常说七年之痒,七年的这个坎儿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也许老天真的愿意给我们再多一次的机会,再多一次相拥对方的机会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再也不会让你吃这样的苦,”他的声音铿锵而坚决,“哪怕豁出所有,我都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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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这蒙古福晋过了门,于情于礼咱们都该去请个安。我瞧今儿早上,新福晋府上请安的队伍排得可长了,就连才生完十五阿哥的大妃娘娘,都亲自跑了一趟呢”
新的小丫鬟名叫可绎,是塔尔玛特地从身边调来照顾我的。我大约也明白她的用心,这个小丫鬟精明通达,懂规矩,在这城里待得也久,放这种明事理的丫鬟在我身边,无非是想帮我省一些事端。
只可惜现在的我对这些毫不关心,也不想遵从什么所谓的礼数。因为在这个时空里,除了那一人,再没有什么能让我担心挂念。
“八爷呢”
“爷在书房批公文呢。主子,您看咱们还是去一趟新福晋哪儿吧”
我掸了掸衣服,充耳不闻道“你带上些糕点,跟我去书房。”
可绎眼看劝说不成,只有变着法儿讨我开心道“点心随时备着呢,不过爷见着主子了,估计也无心吃点心了。”
我嘴上也不多做解释,如今八爷府已是我的栖身之地,府上大大小小,新人也好旧人也好,无不知晓我与皇太极的关系。不过这样也好,这样,起码不用遮掩回避,秘密被公开,有时也是一种方便。
只是这种时候,听着熟悉的唠叨声,我想起了姬兰。自上回城中一别后,我便再未见过她。我也曾问过塔尔玛她的下落,只说自打我离城之后,姬兰便决定辞别回乡,这件事情,最后是皇太极亲自准允的。听到她已经回乡的消息,我便觉心中好受一些,她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主仆一场,我却早已拿她当做朋友,倘若她能就此觅得好归宿,我定然为她开心。只是不知是不是就此不再见了,心中难免感慨。我向来没有什么细腻的感情,唯一有的,就是一份义气。便是在现代也是一样,别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对待他们,对我好的人,我便会对他好。
“可绎,帮我上些脂粉吧。”临行前,对镜匆匆一瞥,连我自己都觉得见不得人,虽然我和七年前看起来还是一模一样。但约莫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所以脸色暗沉,气色不佳近日来一直在喝哈赤给赐的补药,反而有些内分泌失调,影响气色。
“看来可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呢,奴才跟了主子,还是头一次听说主子想上些脂粉亮亮肤色呢。”可绎笑嘻嘻地上前来帮我上脂粉。
我嘱咐可绎在门外守着,自己拿着糕点盒敲门进屋。皇太极的书房与我上回所见并无什么大的区别,只不过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对上他略显憔悴的神色,让我不免心疼。
他从成堆的公文中抬起头,一见是我,立马搁下书折走到我身边。
“现在天还凉着,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我微笑着搁下糕点盒,双手扶着他的手臂,“出来散散心嘛,穿得多了,岂不是不好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