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大师闭上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阻拦的话到了口舌间又咽了下去,像这种无情站在所有天下道德之上的话语他还是说不出来,酝酿少许,轻声回应“徐暄着实是个国士啊当年西夏偏安凉州一隅的时候。就算”弘道大师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个人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称呼,如鲠在喉。便悄然用那人来替代继续说道“就算那人如何的励精图治,其实也是久病缠身,大厦将倾。
说道底,一个国家,打江山靠的是武夫将军,但要治国,还是得靠那些书生儒士的啊,凉州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要不是还有几分中原礼仪,说不定呐就成了中原清流口里的异类了,后来徐暄算是异军突起吧,替西夏陈家扫了西楚和南越,几近一人之力让西夏版图扩宽了二倍。
这样一想,不是徐暄,说不定如今西夏早就没了,哪里会有如今坐南望北的光景了但又不得不提的是,徐暄死后,将天下治成这般的,虽然不是海晏河清,好歹也是有规有矩,那些文士清流也还是有几分苦力功劳的,你说是不是徐家后生。”
他哪里会不知道徐江南此番做法到了最后会有何等影响,几近是在与天下的书生清流为敌,撕破那些所谓读书人的衣冠翘楚。
十多年前一个徐暄几乎将他们全部踩在脚底不说。徐暄死后,更是为了削弱徐暄各举动在百姓之间的影响,增加他们的威势,将徐暄抹成西夏的国贼,面朝长安跪在燕城。十多年后又来一个徐江南要掀翻他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服力,可想而知。结果暂且不论,只要徐江南的身份泄露出去,天下的眼光都会聚集在他身上,而他在西夏便是真正没有留人处了,国贼余孽的名头。
而北齐不用说,肯定不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自然会趁虚而入,西夏基业定是飘摇不定。而此言便是他的暗自指路,当然其中也有他的私心存在。他不是很相信面前的徐家遗子能一己之力将西夏撂翻天,只是想着这些言辞能让他到时候能收敛一些,给西夏带来的影响减少一些。
其实在今日的时候,或者说在前几日第一次看到春秋剑匣的时候,他就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徐江南与夜知冬对拼,神情犹豫不决,直到后来徐江南被一掌击退,夜知冬乘胜追击想取人命的时候,他这才叹息一声罢了,出手相救。这
些日子每日过来其实也是同样在犹豫,究竟该不该取此子的性命。显然取了之后,至少接下来西夏的表面上会风平浪静很多。但是真要下手,徐暄将他放走时的话语总像佛音一般萦绕不离,像个生死皆在的影子,下一个背春秋剑匣的人能救西夏,梦靥一般将他的杀心抹去。不为其他,就因为说这句话的是徐暄,他又不得不信。
徐江南低头沉默不语,他虽然不知道弘道大师近几日的心路历程,但他明白弘道大师的言下之意,西夏如今的江山可以说是徐暄一手铁腕打下来的。他若做事过了激,不管不顾动了西夏的根本,同样也是在毁徐暄的心血。
弘道大师转过身子,拍了拍徐江南的肩膀,他自然没有那个道理说让徐江南放下这段过往,然后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也同样找不到理由不准徐江南去燕城祭拜,他知道这是一个死结,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只得苦涩说道“徐暄是西夏的功臣啊出了这种荒唐事,怎么看都是陈家对不住他,但话说到尽头,西夏的百姓是无辜的啊老衲还请公子往后多以社稷为念,多以西夏苍生为念。”
说完弘道大师双手合十,青檀珠子握在掌心,朝徐江南恭敬一揖,这是他替西夏苍生给的,也好让徐江南到时候会有所顾忌。
徐江南虽然不知其意,但想去阻止,只是发现身体怎么也动弹不了。直到弘道大师一揖完成,徐江南感觉身上一轻,这才皱眉说道“大师你这是何意”
弘道大师不言,翩然退了出去。
正巧秦月收拾好东西过来,看见弘道大师离开,急忙唤了一句,眼见大师没有回头的迹象,疑惑的转身问道“大师怎么了”
徐江南摇摇头,抛却心事问道“余舍呢”
秦月活泼的跳上门槛,然后又滑进屋子,手上银铃清脆作响,笑着说道“他啊,听说同寺里的大光头念了一天经,敲了一天木鱼。”然后秦月又像做了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得意说道“不过刚才我已经同他说了,估计这会还在收拾东西。你呢,大师说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徐江南甩了甩肩膀,笑道“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