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
顾琰轻声叫了一句,怕引起远处巡逻的侍卫注意,不敢张扬。
方拭非中途起身到这边来,应该是有事或见人罢。可附近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琰刚这样想,视线中就捕捉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黑影离他不远,似借由黑暗隐匿身形,在逐渐靠近。可宫中花园附近,不会有密集的树林跟大型遮蔽物,来给刺客躲藏身形。对方一旦移动,速度不快,就容易暴露。
顾琰抿着唇角,面向暗处:“方拭非?”
那黑影依旧躲在花丛后,不予理会。
顾琰心沉沉坠下,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道:“三哥,我知道是你。”
对方依旧犹豫,并未马上现身。
“三哥,你今日冒险进宫,莫非就是为了杀一个区区台院官员?”顾琰说,“我以为你该在扬州反省才是。如今两年尚且未到,就呆不住了,我该替你去向陛下陈情吗?”
顾琰皱眉,加重了语气。
“还是说,你真怕我会去探晓当年秘密,才坐不住,要急着赶回来?”
暗中人终于走了出来。但并不是顾泽列,穿着紧身的劲装,黑布蒙面。
“安王,主子托我带句话给您。”那侍卫道,“‘本事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望您当以大局为重,勿要轻信小人。”
“那你也帮我带句话给你主子。‘蒙雪知何日,凭楼望北吟。’不妨抬头看看,他身上跟着多少冤魂。再低头看看,他手上沾了多少鲜血。”顾琰拂袖说,“不必去找方拭非的麻烦,他的一切作为都是我指使的。你们杀了他,我还可以找其他人,除非你们能杀尽天下人,否则,都不如直接杀我来得干脆。我顾琰不过一病鬼,三个可千万别怕我。”
侍卫声音冷了下来:“主子与您兄弟一场,如今不过虎落平阳,将来犹未可知。您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我与他不是赶尽杀绝,而是势不两立!”顾琰,“将他带给我的这句话,奉还给他,想必他心中有数,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再告诉他,天下从无密不透风之事,好自为之!”
对方静立不动,似在考量。
顾琰看不见他的脸,无法观察他的表情。绷着脸揣测对方意思。在看见黑衣人将手扣上刀鞘的时候,情急之下大喊出声:“有刺客!”
那侍卫大惊,直接拔刀出鞘。剑刃在暗光中一闪,转向似要逃离。
准备离去之际脚步又停留了,再次调转刀尖,不声不响地砍过去。
顾琰看着刀尖靠近,呼吸窒在胸腔。他身体不佳,自然不敢正面去挡,同所有普通人一样,匆忙退了两步。
可他身后便是人工凿出来的湖泊。一下踩空,身形不受控制地歪斜,失足摔下。
黑衣人听见对方落水,不再多管,扭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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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朋友。此事对我很重要。”方拭非说,“你既然同住在拐儿巷,那应该知道住在那里的是什么人。麻烦就告诉我一声吧。”
“朋友?呵。方拭非,你何曾对我说过真话?”卢戈阳不屑一哼,侧过身道:“以前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们书院中最相近的人,你了解我,而不是同情我。最后我才发现原来不是。即便是在京城,你跟我卢戈阳也完全不一样。我从来看不透你,谈何朋友。”
方拭非极力想说服他:“朋友间,自然也有秘密!即便是夫妻,都有许多不能说的话呢。”
此事顾琰连对她都秘而不宣,保持缄默,自己又怎么可能告诉卢戈阳?
方拭非:“何况你还不明白吗?有时候不知道,才是求之不得。你既已看见他人行凶,怎会不知此事危险?”
卢戈阳正要开口,远处突兀地响起一句“有刺客!”。二人都是一凛,看向来处。
“是顾侍郎的声音!”方拭非脸色瞬变,未等卢戈阳明白,已经施展轻功蹿了出去。
等靠近些,又听到落水声。
不是“噗通”一下,其中还带着点清脆的碎裂声。
冬日里的水冰寒彻骨,表面结了一层薄冰。
方拭非到的时候只看见湖面的碎冰被推到旁边,中间有块空地,空荡中的水面泛着剧烈的波澜。具体却因为光色太黑无法探查清楚。
顾琰身体畏寒,连冷水都碰不大得,更不要说泡进冷水。没扑腾两次就沉了下去,此时已经被冻晕。
方拭非脱下外袍,未经思考,一跃而下。
卢戈阳在后面惊慌喊道:“方拭非!别!”
却未能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