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街道上车马如龙,游人如织,静谧一片的夜空中漂浮着许多闪烁的天灯,暖黄的灯光映照出人们内心最诚挚的心愿,家庭和睦,身体安康,事业有成,官运亨达。
每个人最渴求的东西,无非就是这几样了。
院子里一片银装素裹,不大不小的窗户上都贴有大大的福字,朱红色喜庆又醒目,好似将窗外的无边寒冷统统隔绝了。江清让默默睁开双眼,屋子里燃着少许柴火,离得远了便感受不到太多温暖,除夕夜总是热闹的,只是这种欢乐的氛围与这间院子无关,更与他无关。
墙角处的野草不畏寒冷的生长着,它们总是拥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因为无依无靠,所以只能拼命靠自己,就像他一样。
月色像满地落霜,铺洒在银白一片的院落里,这样寒冷的一个夜晚,江清让却只披着件单薄的外衣,他很有目的性的走到墙边一角,伸手拔起了那丛野草。
“真可怜啊”他语带叹息,眼里却是冰冷一片,“明明那么努力想活下去,结果如此轻易的就被我剥夺了机会。”江清让抬起头,看着夜空中悬挂着的天灯,那些明亮的光点倒映在他眼中,却照不进他的心里
“你输了。”
“哼,贱民一个,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输赢”
“想想真是害怕,若不是何大人深明大义,取消了这小子的考试成绩,我们这些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岂不是要与这等贱籍出身的奴才共事”
“阿清,听我一句劝,咱们这种人啊,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那条路你是走不通的,别人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江清让走到院子里栽种的一棵大树旁,侧身看着自己刚刚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
路是人走出来的,这是个大家都明白的道理,他曾经一步一步,咬牙走到了自己期望的那个终点,没想到下一秒,却直接被人打回了原地。
他觉得好累,好不甘心,明明他胸有笔墨,心怀鸿鹄之志,明明他比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要强,就因为出身低微,就因为他的母亲是低贱的戏子,这个世界便无视了他的所有努力,一遍又一遍的把他打倒在地,一遍又一遍的让他失望凭什么凭什么
江清让一拳打到树干上,残雪簌簌而落,天上的白雪落到他身上,将他的头发染白,睫毛也覆上一层冰霜。
“阿清”李老伯急匆匆的跑过来,看见几乎快成了雪人的江清让后,脸上的激动之情顿时消减了不少,“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快,快跟我去前厅”他拉起江清让的手,直拽着对方往外走去,“阿清啊,你的福气来啦,外面有位贵人指名要见你呢。”
江清让沉默的被他拉着,面上一点波动都没有,直到两人抵达了前厅门外,李老伯才像是做贼似的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阿清,待会进去后一定要好好表现,”他抬头看着江清让,眼里隐隐含着激动,“我不会认错的,那位贵人曾经是你母亲的恩客,阿清啊,他很有可能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雪还在不停的下,一片单调的白,江清让怔愣着一张脸被李老伯推进了前厅里,他听见了木质大门缓缓从外关上的声音,也听见了命运在那一刻对他发出的低低的嘲讽声。
江清让,你真可怜。
走廊里又有了新的动静,估计是客栈内再度迎来了新的客人,香山镇地处偏僻,这个时节涌进来的外来者也比较少,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
每年春天,香山镇后山的夜阑草就会开花,它能用来制作味道独特的香料,因此在那个时候,镇子里就会迎来许多外边的商人,木兰歌其实很庆幸自己不是在春天接到香山镇的任务,因为每年春天,这里下雨的频率都会大大增加,几乎是从早下到晚,天气十分诡异。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