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慈走进湖广总督府的大门,走下云纹石阶,走过雕着虎踞山河图的影壁,走过青板石铺就的大院。
大院内站着许多荷枪实弹的清军,原慈一脸平静地从这些清军中穿过,所有人都用充满畏惧的目光看着他。
没有一个人敢开枪。
大院的尽头,就是湖广总督署的大堂,高高的台阶上,此时站着两个人。
一名英武的中年男子,牵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
中年男子眼神冷漠地看着正缓步走上台阶的原慈,在冷漠的更深处,是无尽的痛苦和仇恨。
小姑娘的眼中,则有两颗豆大的泪珠正在眼眶中团团打转,和她父亲不同,小姑娘此时望着原慈的目光中,没有太多的愤怒,而只有许多迷茫,以及伤心。
原慈拾级而上。
大厅的大门敞开着,那头妖龟就在里面等着他,原慈本来并不想停下脚步,只是在看到小姑娘眼中的那颗滚动的泪珠时,还是叹了口气,在小姑娘的身前蹲了下来,凝视着对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想了一下道:
“希望你长大以后能够明白,今天出现在你面前的,其实都不是坏人,虽然可能是他们毁了你的家。但是三百年前,明朝被你们清国覆灭时,死在你们爱新觉罗氏铁蹄下的神州人,又不知有几千万数,气数使然罢了。世上没有永恒不灭的王朝,甚至没有永恒不灭的世界。”
“希望你不会恨我,但如果一定要恨……”
最终,原慈没有说完这句话,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再次叹了口气,接着站了以来,看着那中年男子认真地说道:
“你的女儿,是感应白鹿之气而生,天性灵动跳脱,不受拘束。清国亡了,对她来说其实是种解脱,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将她扯入这个漩涡,否则她的一生,会非常悲惨!”
中年男子冷冷地与原慈对视着,嘴角泛起一丝讥诮的笑意,似乎在嘲笑这少年的虚伪,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原慈说完了这句话后,也就直接转身走进了大厅中,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终究是别人自己的事。
大厅之中,一头三尺见方的石龟,正昂首望着他,眼中有惊疑不定之色。
“怎么可能!你和那条蛇大战了一场,怎么还可以如此神完气足!”
看到原慈后,老龟不可置信地惊呼了一声,接着神情转为恳求道:
“能不能放了我,我可以主动断去和龟山的联系,不再帮那爱新觉罗一族镇锁龙气,此后化身石龟,栖于归元寺中,永不出世。”
比起最终还是敢和原慈硬拼的玄蛇,这头老龟无疑要怕死地多,其实一旦它自己割裂与龟山的山气联结,就算以龙藏秘法潜息休养,也是活不了多少时日的。
但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总比现在就死了好,这就是元龟的追求。
可惜原慈残忍地拒绝了它。
少年望着大厅内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甚至连话都没和它说一句,而只是用一个动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左手的小木槌再度亮起了霞光,同时右手手指处,缓缓伸出一道剑形的白芒。
元龟忧伤地叹了口气,接着将头和四肢都缓缓收进了龟壳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慈哑然失笑,这头面慈心狠的老龟,还真是个滚刀肉,它现在的意思很明确,你有本事就敲开我的龟壳,如果灵力耗尽前还砸不开的话,那就等着这头老龟的疯狂反扑吧。
然后原慈准备上前动手砸龟,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转身先把大厅的门口关上。
毕竟外面还有个小姑娘看着呢,而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有些血腥。
看着紧紧闭上的大门,小姑娘眼眶中的泪珠终于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善耆伸手将自己的女儿抱了起来,满脸慈爱地擦去女儿腮边的泪水,接着脸色陡然一变,咬牙切齿地说道:
“显玗,你给我记住这个人,亡我大清者,非是孙文,黄兴之流,真正断了我们爱新觉罗一族根基的,就是这个人。”
爱新觉罗·显玗没有说话,只是趴在自己父亲的大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