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的下班之后,我纠结于晚餐吃什么,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中游荡,炒了一个不准备吃的菜,坐在沙发上点上了外卖。
我开始等待。
外卖没有到,我等来了一个电话,是我的领导,我下意识的接通,他略有些激动的告诉我,师院有人跳楼了。
这不是一件喜事,我却听出了喜悦的意味。
我很平静的放下了电话,穿上衣服,愤怒的骂了一句你妈的。
不想去,却不得不去,我驱车带着一腔的怨气,去往了那所大学。
人很多,我需要寻找案发现场。
预料之中的围观人群没有出现,跑步的跑步,跳舞的跳舞,傍晚的校园里有一股子青春的气息,与我格格不入。
我四处寻找,拨通了电话几次确认是不是弄错了,被再三肯定之后,我路过了那栋楼的拐角,看到了撑起的帷帐。
我看到了一个人。
她趴在那里,上半身扭曲着,身下流着鲜红的血液,半截肚子失去衣服的遮挡,裸露在外,长长的头发四散在地上,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实际上,是我不敢去看。
我本能的走近,掏出了手机,谨记着领导嘱咐和训斥的话语,开始准备拍照。
预料之中的,有人呵斥道:不要拍照!
我放下了手机,远远的观望,然后劣拙的伪装着,拍下了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然后迅速的远离。
电话响了。
拍的怎么样?找到了没有?拍下个什么样子?人清楚吗?
一连串的发问,我试图回应,然后换来了另一番呵斥,我拿着手机,本能的不想去靠近她所在的地方。
我游荡着。
最后,呵斥战胜了我心中的抗拒,我再一次走进,拍下几张照片,迅速离去。
这应该够交差了。
我心中这样想着,电话再一次打来。
拍下了没有?人能看清楚吗?你去楼上的卫生间从上往下……
我什么都没有听清楚,我只听到了一句话,拍她。
我出离的愤怒,愤怒自己的身不由己,愤怒没来得及吃的外卖已经送到了。
我迅速的离去,电话再一次响起。
拍到了没有?你要……
我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只听清楚了四个字,不折手段。
我平静的拒绝,编织了一个我自己都不信的谎言,快速的开车离去。
车灯迷离。
我眼前似乎还在浮现那一幕。
一群人围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有人打着电话,有人单纯的在观察,她的尸首横陈在那里,身体上连一块白布都没有,她穿着衣服,却**裸的趴在那里。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一群人这样打量,尽管她已经死了。
红色的血在青色的暮色下,却显得异常的刺眼。
我强忍着恶心以及一系列的负面情绪,平静的回到了家里,静坐了五分钟,安静的吃完了晚饭,打开了电脑,写完了稿子。
很快的,稿子上了网站,我写出来的东西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
我习以为常。
睡下之后,我一个人躺在两个人睡的床上,头脑昏沉,那一幕再一次浮现。
她站在窗口,带着或许悲愤,或许绝望的表情,奋身一跃,一幕幕场景快速的沿着她的身体划过,她的发丝在空中飘摇。
嘭!
带起一丝烟尘,告别了尘烟。
她死了。
身体扭曲着,发出了闷响,仿佛装着白面的麻袋仍在了地上,可砸出的却是鲜红的血。
她一动不动,带着人们看不到的表情,离开了这个世界,身体下的血液慢慢的溢出,染绘成图案,思想逸散,而后**腐烂。
烟消云散。
我本能的想到了自己,因为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有过自杀的念想,却从未想过以这样壮烈和悲惨的方式,我本能的想到了那巨大的痛苦。
那一定非常痛苦。
我很怯弱,即便是死亡,也将我的本性暴露无遗。
我不知道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用了多少的力气和勇气,才敢从那里跳下。
猜不到就不去想,我自我告诫着,然后沉沉睡去。
不满如我预料的一般,在第二日接踵而至,我带着虚伪的歉意,满脸真实的难堪,随意的敷衍着。
我站在办公室门外,偷偷点燃了一根烟,烟尘缭绕,脑中却不断的回荡着一个声音。
嘭——
隐约间,有一个问题梗横在我的脑间。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我不知道向谁开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开口。
这个问题到底存在吗?
我假装这是我的臆想。
我继续日复一日的生活,三日过后,那个**的女人似乎已经从我的脑中远去,那一声回响也消失不见。
梦魇消失不见,一切如常。
她终究是死了。
死了便烟消云散,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孤魂不散?
她不会缠着任何人不放,她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纵使有所残留,亦会烟消云散。
故此,肆无忌惮。
可她已经死了。
是的,她已经死了。
那个问题终于出现,我却仍旧没有得到答案。
或者,答案已经有了,我却无法述之于口。
又是三日过后,我已然忘却。
十五日后,我辞去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