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踉踉跄跄行至赤兔马旁,甲胄浸透泥水,湿答答粘在身上,靴中盛满淤泥雨水,每走一步,便低低发出“噗嗤”之声,一如孩童嗤笑语气。
“怎的,不服”吕布坐在赤兔马上,斜睨着走过来的杨奇,脚跟轻轻磕击马腹。
赤兔马打了个响鼻,尾巴根部晃动几下,长而蓬松的尾毛受了雨水狂风凌虐,胡乱贴在赤红的后腿上,勾勒出小山般隆起的肌肉。
种平被身后吕布突然爆发出的杀意刺得浑身作痛,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别过头给出建议“温侯,平身量小,在马上也占不得多少位置,不若请侍中上马,还可缩短时间,温侯以为如何”
缩短时间
吕布耳朵微微一动,下意识又看了雨中如同丧家之犬的杨奇,若是让此人上马,我与他共乘一骑
无敌的吕布打了个哆嗦。
不如一戟戳死此人来得痛快。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身后杀意更浓了
种平咬着牙,杨奇可不能死在现在,若是吕布此时结果杨奇性命,后面的事可就不乱套了
“温侯吾等若是去领南军,还需杨侍中手令”
紧急之时,种平也顾不得会招致吕布的厌烦,直接抓住吕布手中画戟,语速飞快,连带着使劲儿给吕布使眼色。
生怕吕布一时犯浑真杀了杨奇,那吕布可就完全不可能再回投长安了,哪怕吕布想,长安城中以杨彪为首的士族大臣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有董卓这个前车之鉴,种平用脚趾也能想出那时候吕布的下场会什么样。
而现在城中的局势,要是没有吕布的助力,想要跟张济硬刚基本是没可能,没兵没将,神仙来了也难救啊,何况是种平这个三流谋士
种平只能尽力暗示吕布杨奇的身份,吕布自己能领会是最好,二者嫌隙还不会太深,若吕布领会不出,种平也只能直接说破,不过那场面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杨侍中
这三個字从种平口中一说出,吕布握着方天画戟的手便是一松。
难道说,此人是弘农杨氏子弟是了,种伯衡如此紧张此人,已彰显出其身份不凡。南军归属卫尉之下,要他手令才可领兵,莫非他还兼任卫尉不成
吕布后怕不已,差点就得罪了士族巨头之一,幸而有种伯衡提醒,现在补救应当为时未晚。
他回了种平一个感激的眼神,翻身下马,尴尬大笑几声,随意在袍上抹了一把,扶着杨奇,姿态颇为殷勤。
“哈,哈哈,原来是杨侍中,布一介粗人,疏忽之下,怠慢侍中。”吕布右眼一掀,压低眉头,停顿片刻,试探问“侍中不会怪布吧”
“怎会奇与温侯同朝为官,自当和睦相处,相互理解。”
杨奇面上并无一丝异样,抬手理好发冠,眼中古井无波,行动之间端得是方正守礼,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吕布看不出什么不对,只当做杨奇身为大家子弟,自有容人气量,不曾在意自己的“一点点失礼”,提起的心安安稳稳放回肚中,吕布呼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