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同苏扶风细阅鄢陵旧案卷宗之时,夏君黎看过了凌厉递给自己的那封瞿安的手书——不是瞿安自己留存之物,倒是凌厉存下的——那是许久以前,瞿安从北方写回陈州黑竹会的信。信本不应由凌厉保存,他也确实几乎并未存留过瞿安的任何物件——只是当年短暂入主黑竹时,他从钱老那无意中见到,出于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要来了这么一封,算作对那个从没叫过一次的“爹”的一点留念,及至隐退之后得以与瞿安住到了一道,他也从来都将之压在箱底,从没有提过一句。
夏君黎此际并不十分在意信中写了什么——他只想确认笔迹。虽然朱雀山庄得来的“举世无双”四句并不在手边,无法放在一起比对,可他在真隐观时却曾花时间仔细将那四句与别个比照过,对那笔势印象颇深。他几乎能肯定,这两者正是同一个人所书。相同的甚至不仅是笔迹字形——瞿安的书写并不紧凑却工整,偏爱纤细笔毫,大约这也是一种“匠人”般的习惯——或曰“特点”罢。
他在瞿安房间看了一看。屋中除了一张木床,一个衣箱,没剩什么摆设。被褥已清走了,衣箱也是空的,四壁清白,干干净净。听说瞿安之前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屋中,即使造些小物件也是在此间——当时五五曾送过自己一个暗器筒,送过沈凤鸣一捆焰火筒,皆是机簧装置,都是这间屋里造的。
物件小并不意味着便简单——这个道理夏君黎还是懂得的。寻常工匠总需要多些地方才能摆弄得开,倘若在自己居室里,转个身就能造出来的,恐怕已是极为熟练,不须多加尝试、多费用材了。他现在却定要离开此地——如果不是知晓夏君黎已经对他生了怀疑,那便是——为了造什么复杂之物——比暗器筒、焰火筒更复杂百倍之物,才要另觅他处。凌厉方才话里似乎也有这层意思。
“突火枪”——这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推想了,想必待凌厉读过那案卷、知晓了那段来龙去脉之后,定也会这般推测。
夏君黎正这般想着,回头只见韩姑娘不知何时已然站在屋外。“君黎公子,”她微微向他笑着,“可曾有什么发现?”
“呃,没什么。”夏君黎向她行了一礼,才道,“韩姑娘……知道我想找什么?”
韩姑娘还是那般微笑着:“不知道。不过……瞿先生人都不在,你还特地来他屋里,总是有缘故?”
“韩姑娘是不是也觉得他有点异常?”
“他一向让人看不透的,谈不上异常。”韩姑娘道,“他搬走有一阵了,难得才回来,都是不过夜就走。你不论是要寻什么线索,在这应该寻不到,不如想办法找找他新的落脚之处。不过这事也不容易,凌大哥这么久也没找到。也不肯让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