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夜。
亥时二刻。
大齐律有载,夜叩门关者杖五十,强闯者格杀勿论。
但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今夜忽然出现在城外的蔡州留守司都统制郑乙,那破例夜开城门的兵丁只因动作慢了些,便被郑乙一鞭抽在了脸上,直把左眼眼皮抽的爆裂开来。
入城后,郑乙、郑丁率亲兵二十骑在城内疾驰,直入县衙。
已得了消息的李县令带着全县官佐公吏等在大堂外,一身素缟的郑乙面沉如铁,进了大堂径直坐在了上首主位。
这原本是李县令的座位郑乙此举非常失礼且跋扈,但他身上的凛冽寒意犹如实质,此刻谁敢触他霉头
在公案后坐定,郑乙以阴冷目光在众朗山官吏身上一一扫过。
底下众人大气不敢喘,最终还是由李县令硬着头皮道“郑统制,还请节哀”
“李县尊,我家遭此横祸,县尊何以与我交待”
郑乙死盯着李县令,但声音尚算平静,李县令稍松了口气,忙道“统制,今日上午经过盘问,贵府女眷供言称,行凶之人乃玉泉山匪人”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李县令话未说完,郑乙陡然暴怒,随手抄起公案上的砚台掷了过来。
李县令还算机谨,一侧身躲过,绿色官袍上却留下一道斜斜墨迹。
他说的这话,郑乙方才在饮马庄已从女眷口中获悉,但郑乙一个字都不信。
一来,郑乙情知自家和玉泉山是个什么关系,后者没理由反噬郑家。
二来,那些蟊贼也没这個本事。
玉泉山匪人中只有原大当家张立算的上勇武,却早已身死多时。
那毛彦荣不过是个沿街耍把式的水平,郑家庄丁中有三名军中退下的好手,毛彦荣等人根本没有杀穿郑家、飘然而去的能力。
且郑乙查验了身死庄丁的伤口,全部位于脖颈、胸间,招招致命,非致命位置竟没有任何刀痕剑伤,说明行凶那些人动手时格外冷静、且具有碾压式的武力优势。
“”
李县令肃立于下,胡须上也沾染了些许墨汁,分外难堪。
虽说郑乙的从五品官阶比李县令高了好几阶,但武官官衔历来虚高。
再者,咱俩也不一个系统的,当着众多同僚被如此轻贱,李县令不由怀念起大周来那时莫说你一个从五品武官,便是正五品、四品武官也不敢在文官面前这般放肆
哎,如今这武人已经跋扈到了何等地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堂内压抑、沉闷。
郑乙扫视一众噤若寒蝉的官吏,忽然沉声道“李县尊,我家近来可与旁人发生过冲突”
李县令闻言抬眼,用极短时间和郑乙对视一眼,心中似有所悟,忙低头拱手道“说起来,月初还真发生过一桩事,八月初六日,在我县界碑店”
李县令才不信郑乙会不知晓此事,但后者明显是想用李县令的嘴说出来那就配合一下呗。
盏茶工夫,李县令把此事叙述了一番,站在他的立场,桐山县自然是飞扬跋扈的大反派。
郑乙默默听完,突然阴恻恻道“如此说来我家此事,和那桐山县上下托不了干系了”
“”
李县令愕然抬头看了郑乙一眼,登时明悟。
他虽恼火桐山官吏,但内心并不认为郑家几兄弟是被对方所害。
毕竟那边也是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