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宗群虽然出自真定何家,可也只是何家的旁支,真定何家最出息的便是何文青那一支,当年别说是何宗群这种旁支了,就是何家族中的本家,说起真定城里的那一支,也不会直呼其名,而是称为大公子、大小姐、二小姐。
哪怕如今何文青那一支已经不行了,听到何淑婷的名字,何宗群还是会称一声二小姐。
何某压低声音:“早年长安夫人到晋阳投奔何大当家,可惜何大当家不念手足之情,把长安夫人当成粗使丫鬟一样对待,长安夫人只能离开晋阳来到西北,救了我家主人和夫人,被他们收为义女,后来嫁给了长安将军,唉,说起来,我家小姐还做过王妃呢,可惜姑爷刚刚过世,何大当家就削了他的王位。”
何某说着,还用衣袖抹了抹眼角。
何宗群默然一刻,好一会儿才问道:“我听人说长安王妃她,她得罪了惊鸿楼,才招来灭顶之灾,可是真的?”
何某再次饮泣:“是真的,何大人不知,那惊鸿楼仗着是何大当家的产业,在西安城里作威作福,长安夫人心疼夫君被人欺负,便出手小小惩戒,没想到却呜呜呜,可怜长安夫人离开西安时还怀着身孕,如今连带着小主子也要寄人篱下,被人欺压。”
“你说他们寄人篱下,二小姐如今何处?还有她的孩子,如何了?”何宗群问道。
何某抹一把眼泪:“陇西孟氏本是武老将军的家将,长安夫人前去投奔,可惜孟氏兄弟已死,如今孟家军群龙无首,长安夫人在陇西生下一子,这是武氏唯一骨血,那些军汉们欺侮长安夫人孤儿寡母,长安夫人身边除了我家主人便再无可用之人。”
何宗群不相信这些,他更不相信何家竟然还有女儿流落西北。
他起身离去,何某还想说什么,看到何宗群决绝身影,只能作罢。
他奉何江之命,来西安变卖何江的产业,再收拢何江以前的家奴家将,当初走的匆忙,很多人手都没有带走。
何宗群开堂审理方大公子一案,当众杖责,当时他便站在堂外的人群之中,还在寻思这位何大人破了这个案子,一定会就此高升,没想到今天听到消息,何大人不但没有高升,还被贬到大巴山做个芝麻小官。
说来说去,还是朝中无人,那位何大当家,果然是六亲不认。
何某本来只是看热闹,忽然听到有两个人正在议论此事,其中一人说道:“说起来,这位何大人还是何大当家的族兄呢,他是官员考出身,听说在江南时政绩斐然,没想到来了西安却落得如此境地。”
另一人说道:“只能说西安这边的上官来头更大,何大当家又不肯给何大人撑腰,白白损失了一位能吏。”
“的确是能吏,听说他收拢那些江南的世家大族很有一手,足智多谋,也就是因为他的能力太强了,才会被人挤兑,听说这次派到西安的官员,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冯撷英的学生,你想啊,冯撷英也是谋士,文人相轻,一山岂容二虎,何大人能力越强,他便越要打压他。”
“是啊,都被打压到大巴山了,这辈子也别想出头了。”
“倒也不能一竿子打死,无论如何,何大人也是何大当家的族兄,万一哪天何大当家想起他来,那不就又能被提拔上去了?”
“开什么玩笑,有冯撷英在何大当家身边,何大当家就不会想起何大人,再说,还有聂忱呢,那也是一位谋士,如今文臣之中,也只有聂忱能与冯撷英分庭抗礼了。”
“唉,有他二人在,像何大人这样有本事却又耿直之人,便难以出头了。”
何某心中怦怦直跳,是啊,他怎么忘了,何大人不仅是何大当家的族兄,他同样也是长安夫人何淑婷的族兄。
何某心中忐忑,却又燃起希望,这个何宗群果然厉害,竟能与冯撷英不相上下,若是有他相助,还愁陇西的那些军汉不能乖乖臣服?
想到在陇西时受到的轻礼,何某心中悲愤,那个念头却更加清晰。
可惜与何宗群的第一次会面不欢而散,但他没有气馁,打听到何宗群的住处,便找了过去。
何宗群正在收拾行装,他就要离开这里前往大巴山了。
他的行李非常简单,几件衣裳,一箱书,一名长随。
长随一边帮他收拾,一边抽噎,别人家的老爷都是官越做越大,只有他们家的,明明能做个知州,却被派到西北的小县城里做个知县,可这知县的位子还没坐热,又被贬到山沟沟里做亭长了。
长随打听过了,那大巴山是整个西北最穷最苦的地方了。
长随哭得越发伤心了,何某敲门敲了好久,长随才来开门。
看到长随红彤彤的眼睛,何某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是啊,要去那么艰苦的地方,换成谁不会伤心,不会落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