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走到庄静跟前，对三人打了声招呼。</br>庄静笑着对端庄妇人说：“这孩子是有心理剧导演证的，在国内很少，而且他的等级很高。”</br>说完，她又交代顾然：“你向谢夫人解释一下心理剧，别说理论，就说能达到什么效果。”</br>只想知道能达到什么效果？</br>这是庄静老师对端庄妇人的看法，认为她是一个只注重结果的人？</br>这会不会和谢惜雅的病情有关呢？</br>——顾然下意识转了一圈这些念头。</br>这是他的专业。</br>忽略刚入职两周，大言不惭一点，可以说是他的职业习惯。</br>其余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几乎没有停顿地应道：“好的。”</br>他解释道：“心理剧算是话剧的一种，又和一般话剧不同。</br>“一般话剧需要编剧、导演、制作人、舞美设计等等，但心理剧不需要，只需要导演和演员就够了。</br>“导演，也就是病人；</br>“演员，不需要演技，只需要简单再现导演的复述就行；</br>“在演戏的过程中，我们会选择一个主题，比如说恐惧、孤独、愤怒，这些能引起病人情绪的话题。</br>“在挑选演员的过程中，我们不插手，由导演自己选；</br>“根据选角就可以判断一些情况，比如说主题是‘恐惧’，在患者选演员的时候，负责造成恐惧的演员，可能会与真正让患者恐惧的人或事有关。</br>“不需要剧本；</br>“全靠临场发挥，要的就是导演在没准备状态下的即时表达。</br>“在话剧的过程中，我们引导“导演”，告诉他，恐惧是过去的事情，不会再有人伤害他；</br>“又或者帮助患者重返现场，比如说后悔莫及的事情，让患者身临其境，重新做出选择。</br>“当然，这不是催眠，也不是自我欺骗，心理咨询的最终目的，始终是让患者正视自己、接受自己，在此基础上，继续生存下去——心理剧也只是寻找病症、让病人发泄情绪的一种手段。”</br>端庄妇人若有所思。</br>“但顾医生刚才.”她抬眸，“似乎没有选择主题？”</br>顾然笑着解释：</br>“今天只是预演，如果是真正的心理剧，会选在一个私密又安全的空间，既是对病人的保护，也是为了让病人更好的‘回到过去’、宣泄情绪，这时候我才会针对性的选题。”</br>“所以说，”端庄妇人笑起来，“刚才只是闹剧？”</br>“是不是闹剧，要看对患者恢复是否有利、医生是否能从中观察到病人的病症。”</br>“对患者是否有利，暂时看不出来吧？”</br>“短时间内是看不出来。”</br>“那顾医生有观察到什么吗？”</br>“有一些猜测。”</br>“有哪些猜测？”</br>“尽管是猜测，”顾然抿嘴一笑，“也是患者，谢夫人，请恕我不能告诉您。”</br>端庄妇人打量顾然。</br>这时，庄静笑道：“顾然，谢惜雅不用你负责，你专心看护其他病人。”</br>让他表现，不是为了让他获得医治谢惜雅的机会吗？</br>尽管心中不解，顾然依旧点头：“好的，这件事苏晴和我说过了。”</br>“顾医生！”拔河老头忽然凑过来，“伱、你忙吗？”</br>“再忙我也有空陪你玩，怎么了？”顾然观察他的表情。</br>“打牌！”拔河老头兴奋道，“你把之前赢的瓜子拿出来，明天就要购物了，到时候瓜子没用了。”</br>“瓜子？我值班的时候无聊嗑了。”</br>“嗑、嗑、嗑了？！”</br>“陈珂确实也磕了，一人一小把，我怕一个人吃完，热量太多，对牙齿也不健康，所以让她分担了一点。”</br>拔河老头急了：“瓜、瓜、瓜子怎么能嗑呢！”</br>“不然呢？”</br>“反、反正瓜子不能嗑！”拔河老头坚持道，“怎、怎么办？我们两个都没赌资了！”</br>“不赌不就行了？赌博不是好习惯。”顾然劝说。</br>“没、没资金，怎么上银河？”</br>“瓜子能当资金？”</br>“主要是赌、赌博的技术，等我出去，我游、游去澳门，赌、赌大的！”</br>顾然注视他：“你今天吃药了吗？”</br>“吃了啊。”</br>“那你今天游泳的时候，与昨天相比有什么变化？”顾然走向护士站，“麻烦把201今天的记录给我看一下。”</br>“好的！”值班护士应道。</br>留在原地的庄静、谢惜雅母女，看着顾然略显目中无人地离去。</br>“谢夫人，你觉得怎么样？”庄静问。</br>“很有能力的年轻人，”端庄妇人说，“但我还是希望由女医生照顾我家惜雅。”</br>庄静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谢惜雅，柔声问：“惜雅，你的意见呢？”</br>“.我觉得，”谢惜雅的声音很轻，有一种空灵感，像是春日阳光中薄薄的雾霭，“在医院，应该听院长的。”</br>端庄妇人无奈笑了一下，看向庄静：“既然惜雅这么说了，那庄静老师，您看着安排吧，只是，如果顾医生进入103，我的护工必须跟着。”</br>“顾然是新人，他还太稚嫩，让苏晴负责惜雅吧，如果有问题，惜雅随时可以来找我。”庄静笑道。</br>事情就这么定下了。</br>端庄妇人陪谢惜雅在103病房待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去。</br>顾然处理完拔河老头的事情，返回护士站，发现庄静还没走。</br>“庄静老师。”</br>庄静点头，她对顾然道：“我不让你接触谢惜雅，有没有心里不舒服，觉得我不信任你？”</br>“不信任证明我还不够好，和老师您没有关系，我为什么会心里不舒服呢？”顾然语气轻松。</br>“我没有不信任你。”庄静笑道。</br>她解释：“每年都有医生被告上法庭，有病人诬告，也有确实是医生虐待、骚扰病人。</br>“我也和你说过，离开精神病院最好的办法是不进来，保持干净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不干净。</br>“不管谢惜雅和她母亲会不会诬告你，也不管你是否能控制自己，不出现事端的最好办法，就是你不接近谢惜雅，我们这里又不是没有女医生。”</br>“谢谢静姨！”顾然完全明白庄静的用心。</br>庄静看了他一秒，忽然笑起来：“和苏晴相处得怎么样？要不要我撮合你们？”</br>“啊？”</br>“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让她带你过来。”</br>“静姨.”</br>“撮合是开玩笑，”庄静笑得优雅而开心，“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和你一起吃饭，但陈珂也在，我不好太偏爱你，今天她请假，趁这个机会，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br>“这样的话.好的。”顾然点头。</br>他想起似的问：“陈珂怎么了？”</br>“你不知道吗？”庄静反问，“她今天早上和我聊天，还说起你的‘金字塔爱情’。”</br>顾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去分手了？”</br>“根据这些天陈珂对她男友，前男友，的描述，我预计他不会善罢甘休，最迟明天，就会来找你算账。”</br>“找我？”顾然不解，“找我干什么？”</br>“陈珂喜欢上你了——对方会这么认为。”</br>“.我和陈珂之间只有同事情，他到底怎么想的？”</br>“如果这个世界大家都能互相理解，就不会有精神病了，总之，你好好处理这件事。”</br>顾然依旧觉得莫名其妙。</br>至于对方会不会来找自己，既然庄静说了会来，那一定会来。</br>“您放心吧。”他很有自信。</br>“不准使用武力。”庄静提醒。</br>顾然不自信了：“语言没办法让狂躁病人冷静下来，面对一位发疯的公牛应该也没用，我会尽量不伤害.”</br>“你想写检讨、被罚款、去初中做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教师的话，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庄静看着他微笑。</br>“那我就逃跑，从主动出击捕猎的狮子，化身等待猎物自己死去的秃鹰。”</br>庄静歪着头看他，笑着问：“如果他对所里其他人出手呢？”</br>“报警？”</br>“然后大家都知道，{静海}发生办公室恋情，女医生出轨，男友追到所里，大闹了一通——一定会有记者这么写。”</br>“那怎么办？”顾然不清楚了。</br>“我怎么教你的？”庄静双手插在白大褂里。</br>顾然、苏晴等人做这个动作已经很职业、很帅、很好看了，但和她相比，简直就像现在的电视剧打戏，与十年前电视剧打戏之间的区别。</br>她优雅、端庄、从容、迷人，微微一笑都是一副可以治愈疾病的良药，任何上门咨询的病人，都会因为这个笑容觉得物超所值，并且下次再来。</br>庄静继续道：“解决一件事，要从根本出发，这位前男友为什么要打你？”</br>“他脑子有病。”</br>“正经点。”</br>两人之间的态度，由一开始的面生，逐渐恢复至多年书信来往的亲切。</br>顾然想了想，说：“他误会我和陈珂之间有来往。”</br>“所以，制服他这头公牛的最好办法，就是证明你和陈珂之间没有来往。”</br>“口说无凭，我要怎么证明？”</br>“你是医生，药方要你自己开。”庄静笑了一下，转身离去。</br>顾然留在原地，依旧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就因为和陈珂一个办公室，所以就要被误会吗？</br>他还和苏晴一个办公室呢。</br>对了，苏晴！</br>同一个办公室的苏晴，能帮忙证明他和陈珂之间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感情！</br>他视线开始寻找苏晴，她正和病人们赌博，何倾颜也在，两人看彼此的表情，好像是《赌圣2023》的拍摄现场。</br>他凑过去。</br>“晴姐.”</br>“没看我忙吗？”</br>“有事拜托你。”顾然放低姿态，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都给她揉肩了。</br>苏晴弃了牌，抬眸笑着打量他：“什么事情，能让顾医生这么卑躬屈膝？”</br>“我需要你临时出庭作证。”</br>“你骚扰女病人，还是女护士了？”</br>顾然左右看了一眼，凑到苏晴耳边：“是陈珂的事情，静姨说她男友会来找我算账，我需要你证明，我和陈珂之间没有任何关系。”</br>苏晴缩紧纤细的双肩。</br>阵阵热气吹得她心底发痒。</br>顾然嗅到她身上淡淡香气，甚至似乎能感受到她身体温暖的热量。</br>两人的心跳都微微加速。</br>“你揍他一顿不就好了吗，你不是‘发疯的成龙’吗？”</br>“我虽然是‘发疯的成龙’，但我不提倡使用武力，可以吗，晴姐？”</br>“今天星期几？”苏晴忽然问。</br>“星期四，怎么了？”</br>“v我50吃肯德基，另外再给我买一份麦当劳的薯条，麦当劳的薯条比肯德基好吃。”</br>“一句话你收我50？！”</br>“还有麦当劳薯条，中份，13块，一共63。”</br>“.行！”顾然心里快笑死了。</br>今晚庄静请客，根本轮不到他出钱！</br>他面色难堪沉痛，毅然决然坐下来，誓要把苏晴的瓜子全部赢光！</br>大概下午四点左右，赵文杰的家属刚走不久，乔一鸣来了。</br>他双眼充血，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长时间开车。</br>他直冲冲地走进办公楼，对前台圆脸护士道：“我要见顾然。”</br>“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我们这里没有门诊，不接自己上门的病人。”圆脸护士解释。</br>“有，你跟他说，我是陈珂的男友。”乔一鸣面色阴沉。</br>以圆脸护士值班看了无数电视剧的经验，她感觉有热闹看了。</br>她拨通{静海二组}的办公室电话，同时悄悄按下呼叫门卫的警戒铃——这是防止出现‘病人半夜逃出病房，杀到住房区’等意外情况。</br>曾经真发生过病人逃出病房，持刀冲进门诊大楼，杀死夜班医生的事件。</br>顾然接到电话，心态很平和。</br>“晴姐，干活了。”他道。</br>两人起身往外面走去。</br>“嗯？”何倾颜抬起头，“你们要去哪儿？”</br>“上厕所。”苏晴说。</br>“我也去！”何倾颜站起来，“我们是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br>“你该去我妈那里了。”苏晴提醒她。</br>何倾颜一看表，面露懊恼之色。</br>她是医生，更是病人，负责她的医生是庄静，每天下午四点要去庄静办公室进行咨询，除非庄静有事外出。</br>“拍视频发给我哦。”何倾颜叮嘱顾然。</br>“她骗你的，怎么可能真去厕所！”</br>“那你们去哪儿？”</br>“303病房，那里没人又有床。”</br>苏晴笑了，要杀人的微笑：“顾然，你说这种没有大脑的话，是因为你阳痿，还是痴呆，或者干脆已经脑死亡？”</br>顾然抿嘴，做了一个从现在开始我是哑巴的表情。</br>“走。”苏晴往楼下走去，顾然跟着。</br>何倾颜站在原地，打量两人离去的背影，自语道：“顾然怎么跟苏小晴一样，难道喜欢被当成狗吗？”</br>苏晴和顾然来到楼下。</br>乔一鸣走过来。</br>“停！”顾然先开口，“乔兄，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无辜的，苏晴可以作证。”</br>他看向苏晴。</br>她修长苗条的身体穿着笔挺的白大褂，圣洁温柔，又有一种独属于医者的凛然，梦幻迷离，如画中人。</br>苏晴说：“顾然的女友是我。”</br>————</br>《私人日记》：八月十日，周四，晴。</br>肯德基选在今天做优惠活动，肯定是因为我在今天有女友了！</br>真是离奇到离谱的一天。</br>————</br>《医生日记》：</br>我需要心理咨询。</br>感谢【若没有记忆】的盟主。</br>感谢【蒗子小天】、【不想看见云】、【rin】等书友的打赏。</br>感谢大家的订阅、打赏、投票。</br>(本章完)</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