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郎不敢相信,“该不会……该不会是阿公自己砸毁的?”
“不是,也是。”
陈父继续说道,“你阿公说,他想了五六日,决定把他们的将来交给天意。他再次找上门,与那女子说,他是个烧缸人,烧缸是他吃饭的手艺,难以丢弃。而这女子也是他此生的挚爱,难以割舍,所以他将决定交给了他烧出的缸。若他的缸也否定他,不愿接纳这女子,就在几日后的十五月圆之夜,无声自毁,他便死了心。”
“一口缸,好端端的怎能自毁?”
“是啊,你阿公后来说,他其实就是给自己找了个能够继续去打动那女子的借口,当时那女子的儿女也都在,也是让他们知道,他与他们的娘在一起,是天意。”
陈三郎道,“这岂不是强人所难?要是我,肯定会把阿公这样的人大骂一顿,赶出家门!”
“但是那家儿女并未多言,都说全听娘的意思。”
“他们做儿女的倒是想得开。”姜落落也道。
换做是她,也不会如此冷静。
觉察到姜落落看向自己,杜言秋缓缓开口,“若有真心待母亲之人,是该听母亲的选择。”
“我看未必,他们只是嘴上说说,怕是已经想好如何背地里做手脚。”陈三郎可不信有这样的儿女,“那些缸都是他们砸毁的!”
陈父摇摇头,“若起初能够确定是人为,你阿公的心怎会死的彻底?”
“难道那些缸当真好端端地都坏掉了?”
“你阿公特意将最好的一口缸从火窑拉回家中,就摆放在那土地爷的神龛前。”
陈父抬手朝门外指了指。
姜落落起身出门查看。
在他家正房墙上有个方洞,那便是供奉土地爷的神龛。只是如今早已不见香灰。
三十多年后的今日,上杭百姓的心中只有龙王爷。
“就是在这里?”
陈三郎站在方洞前。
跟着起身走出屋子的陈父也来到这个位置,“没错,我清楚的记得,这里摆放了一口水缸,你阿公还给缸中灌满了水。我曾问过你阿公,为何将水缸放在此处。你阿公说他做了个梦,土地爷很口渴。”
“阿公做事好奇怪,他要求亲,让对方的儿女都知道,却不告诉爹爹您。”陈三郎有些不服气,“他就不怕人家答应,爹爹您却不答应?”
陈父笑道,“我还真不会拒绝。你阿公其实很早便试探我,我只是傻傻不知罢了。若那个女子能做我的继母,我倒是乐意唤她一声娘。在这十里八乡,没有哪个孩子的娘能够像她那般,从不对自己的儿女摆出长辈的架子,遇到事情都像姐弟一般谈心,很懂得我们那般大的孩子想要什么。”
“她不是个温柔的女子,说起话来像连着珠子字字干脆,做事也很果断利落,若哪家的孩子平白受屈,她会毫不犹豫的出面帮着辩解,从来不在意是否得罪了谁,而不像有的人家因各种忌讳,让孩子把委屈咽下。当然,谁家有了难事,她也会主动出手相帮,连平日被她‘得罪’的人也说不出她的不好。凡是她夫君教过的学生,没有一个不喜欢她这位师母。”
“听着真是一身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