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骏闻言挑眉,对崔家又有了新一层认识。
虽说从朝堂上看,如今长安的四品以上大员没有一个姓崔的,但崔家依旧没有完全和长安隔断。
更别说在长安之外,还有像崔颌那样的一方大吏,加之山东一地崔家声望都快比孔家还高,如此一来家族地位自然是根深蒂固。
将目光从杜如晦身上移开,陈骏望向崔信说道:“崔老,收韫小子为徒,我与刺史早有约定,您大可放心,我自是不会食言。但前日陛下已命我整装出征,我看正式收徒的日子是否再向后挪挪?”
崔信捋动短须,缓缓开口:“上护军年青有为,老朽本不该存疑,然为人师者从不以官位几品论高低,老夫今日托大,有一事想请教。”
这是要当场面试?
陈骏有些哭笑不得,但老头言辞中并无针对,陈骏当下点头:“您请说。”
崔信显然在来之前就打过腹稿,当即问道:“不知上护军以为,何为师?”
“崔老这一问,可是问的有些大了。”
陈骏笑着接了句话,深吸了口气:“师者,无外乎传道受业解惑。我等芸芸众生,无人能生而知之,但凡心存惑疑,自当向人请教。若崔府为韫小子择师,只为我与他之间的师徒关系,又或者仅仅是为了让我教导他识文断字、诵读五经,我想这小娃娃也没有拜我为师的必要。”
一番话说完,崔信轻轻颔首,但很快又继续问道:“既然上护军所言以传道为首、解惑为末,不知又有何道授与弟子?”
“那便要看我的弟子自己想学什么,昔年孔圣人因材施教,三千门徒所学所知不尽相同,圣贤授课之法放之今日亦无不可。”
陈骏闻言直爽一笑,他说的其实很简单,在他的收徒计划中,并没有什么直接拿出三字经、千字文乃至拼音、阿拉伯数字之类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还是要看崔韫的兴趣。
当然,如今崔韫还小,是可以培养多方面兴趣的,反正崔家也有这个财力,又不等着崔韫学成赚钱。
只是陈骏的一句回答,却是让崔信捋须失笑:“上护军此言,可是博学自比孔孟?”
“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可谓先贤集大成者,我区区晚辈可不敢自比。”陈骏当下摇头,但顿了顿之后又调转话音:“但华夏自春秋起历经千百年岁月革新,这份岁月积淀,却又是先贤见不着的。”
“我不会比孔圣人更聪慧,只是我双脚已然站在万千圣贤肩头,目光所及之处,理当比先贤更远,崔老以为呢?”
陈骏的一句反问,不仅让崔信哑然,就连一旁杜如晦也是略有所思。虽说陈骏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没有半点实料,但字里行间都能听出他的自信。
他教弟子,不是自己会什么教什么。
是弟子喜欢什么、想学什么就教什么。
两者都是教学,但显然天差地别。
杜如晦自问,哪怕归为十八学士之首,国子监声誉最盛的人,他也不敢这般夸下海口。
想到陈骏允文允武的本事,杜如晦只得暗自摇头。或许是最近几月陈骏不是出征就是在兵部任职,他都快忘了对方乃是状元之资。
“老朽,今日受教了。”
崔信这时突然起身,拉着身旁崔韫恭恭敬敬给陈骏施了一礼:“老夫在此预祝上护军凯旋,大人归来之日,便是我崔府携六礼登门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