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切,当两人真正见面之后,他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当簌离在他面前潸然泪下之际,他心中那积蓄了几万年的怨气,似乎也在一朝之间,便化为乌有。
母子之间,哪来隔夜之仇,他若真的怨恨,又怎么可能在发现了太湖之殇后,立刻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天庭洛湘府,而后又折转到洞庭。
他所心心念念的执着,说到底,只是一种不甘罢了。
母子二人在哭诉中,交流着信息,也在慢慢的解开心结。
“当年,我被师尊所救,带往东海,后来又被玄灵斗姆元君拾去了道场,做了藏书阁的守经仙倌,此后我便一直呆在三岛十洲,直到不久前师尊归来,才跟随师尊重返人间。”
润玉缓缓的说道,簌离脸上也随即浮现出了了然的神色,“难怪,当初你失踪后,为娘翻遍了太湖八百里水域,都没有找到你,原来,你竟是早就离开了太湖。”
润玉赶忙道错,却被簌离制止。
“此事不怪你,说到底,都是娘亲作孽,逼得你离开,你走了也好,若是你没走,说不定当年也要葬身于太湖之底了。”
簌离提及往事,泪珠止不住的滑落,几万年了,每次想到润玉,她都要反省自己,润玉在时,她只顾着对太微的怨恨,以及天后的忌惮,甚至不惜对幼小的润玉下毒手。
这些事,她原本身处局中,从没有反省过,等到了这洞庭湖,千万年的寂寞中,才开始不停的忏悔自己的罪过。
那是她的亲身骨肉,她却用这世上最狠厉的刑罚加诸于他,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孤寂冰冷的洞庭水府,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富庶宝地,对于簌离而言,却是囚笼,是监狱。
“让娘看看你的伤。”
簌离颤抖的手,轻轻掀开润玉的胸襟,光洁如玉,肌若凝脂的锁骨下面,却是一大片狰狞可怖的疤痕。
簌离的眼眶顿时红润,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鲤儿,是娘的错,我怎么把我的孩子伤成了这个样子。”
润玉胸口上的疤痕,触目惊心,尤其是置于他这般美好的人身上,就像是一副锦绣山河图上被猛地扣上了涂鸦一般。
那些疤痕的后面,就是心脏,那纵横交错的疤痕方向,可见当初的伤势是多么的惨烈,谁敢想,这些凄厉的伤势,不是出自敌人,而是他的母亲呢。
“还疼吗?”
簌离问道,她问这话的时候,甚至不敢抬头看润玉的眼睛,她生怕看到他怨恨的目光,即便她知道,那是应该的,她却是有罪。
以润玉的善良细心,自然能想到母亲的复杂心绪,主动伸手握住了簌离。
“陈年旧伤而已,都几万年了,早好了。”
润玉说的轻松,可是簌离肩头耸动,她看过润玉疼的晕厥,一个人躺在血泊之中的样子,怎么可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