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双细长玉手的汉子,摘了斗笠,他躺在飞檐上,望着天上月,神情懊恼,闷闷道:“国师咋啦,国师就得殉国,天下可还没有殉国的国师呢!”
他很清楚,锦莱国守不住的,即便自己的小师弟最善守,可他也挡不住滚滚大势,腴洲的滚滚大势就是大玄的开疆拓土,控疆百万里,争那一个天下最。
而今腴洲最拔尖的五大山门,除了向来不入朝堂的敕令山,还有那个偏居西南的大灯寺,其他三家,青词诰,止屠山,星星台弟子都涌入了大玄。
所以说,大玄的开疆,可以说是裹挟一洲大势,不可阻挡。
不止腴洲,其他九洲,哪一洲也没闲着,都是金戈铁马,都在争呢。
气质沉静的中年人,锦莱国的国师,怀小锄缓缓坐在青瓦屋顶上,他也抬起头,望向天上月,他轻声笑道:“师兄,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教给我飞檐走壁,踩碎了人家的瓦,师父把你挂在飞檐上晒太阳吗?”
那汉子嗯了声,有气无力,“咋不记得,老头子就是偏心,我挂在飞檐上晒太阳,你倒好,坐在下边的凉荫里,吃着冰葡萄,还非得在我眼跟前晃来晃去。”
怀小锄言语温和,接口道:“后来我跟着师兄踩着一家一家的屋脊,跑的飞快,我记得那也是一个有些凉的晚上,师兄也是坐在飞檐上,师兄问我有什么理想,我说,我想立起一个墨家的国,相亲相爱,不攻不伐。”
“师兄当时还夸我来着,说我的志向比天高,我问师兄有什么理想,师兄说长大了要做一个大大的侠,除暴安良,锄强扶弱,所以师兄给自己取了个‘大侠’的名字。”
名叫“大侠”的汉子有些不耐烦,气恼道:“小师弟,我就问你一句话,走不走,不走我可就要捆人了,老头子说了,带不回去你,我也就甭回去了。”
怀小锄只是轻笑道:“这个时候,我走了,锦莱国的三千弟子怎么看我这个老师,那位天子阿兄怎么看我这个阿弟,锦莱国上上下下怎么看我这个国师,看我这个墨家的弟子,贪生怕死,弃国不顾?”
“腴洲怎么看我,天下又怎么看我,我是个墨家弟子,到时候,天下又怎么看墨家?墨家的名声,总不能毁在我手里吧?”
“再说,我舍不得锦莱国,那就是我的理想。”
夜凉如水,两人望着天上月,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
大侠开口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比如锦莱国主动归附,成为大玄的附庸国?”
怀小锄叹息道:“大玄要的是一个个握在手中的郡县,不是什么附庸国,听说那位太子爷已经把锦莱国划作了八个郡,志在必得。”
大侠道:“穗城这一战能不能不打?敞开国门,降了不行吗?但凡有点眼力的谁不知道,锦莱国亡国是必然之事,那位锦莱国天子不会不明白吧?”
怀小锄无奈一笑,缓缓道:“这一战不是锦莱国要打,而是大玄那位坐镇中军的太子爷要打。”
这句话,大侠便有些不明白了,你锦莱国降了,他大玄不费一兵一卒得了国,这样的天大好事,那位太子爷难道不是做梦都能笑醒?
他非得要打上这么一场大战,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