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看出这是一间普通客房,但现在他却没工夫去管那画卷的摆放,他拍着自己晕乎乎的头,满脑子都是回家。
就在此时,客房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沐辰抬头看去,果然是那秦修子和碎嘴子的红衣小子。
可他并不想看见他们,因为沐辰心中对他们确有怨恨,虽然知道那些事不是他们做的,但也确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才突然发生。
对那些不知姓名、样貌之人的怨恨,此刻也转移到秦修子和傅艺身上。
秦修子背手走进房门,他已经换上一件绣着仙鹤的白色太清氅,头戴道观,留三绺长髯,右手拿浮尘,看上去这穿着比先前正式许多,也衬得这秦修子有一种道骨仙风的感觉。
但沐辰见他这样,便感觉他装模作样,心中更加不喜,转头看向窗外。
秦修子见状走到沐辰床前,傅艺倒是没有多嘴,还拉来一把椅子送到秦修子旁边让他坐下,秦修子紧着脸缓缓道:
“沐辰,我知道事情突然发生,你一时间难以接受,但事已至此,节哀。”
沐辰的眼眶再次泛红,但他努力忍住泪水不落,对秦修子道:“我要回家!”
秦修子听见这话眉头紧皱,摇头拒绝,但沐辰却又说了一遍:
“阿娘的尸体还留在那里,阿爹也不知家里发生什么,家中只剩我一人给母亲处理后事,我要回家!”
“你这臭小子,我家师父好心好意地安慰你,你却不领情,还如此任性,难道非要旁人说那些肉麻的安慰之语才行?”
傅艺抱着双臂在一旁嘲讽道,但这安静的客房内也没人在意他说什么,秦修子思虑片刻,这才张口:
“沐辰,吾修道之人,以天地为棺椁,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不讲厚葬之礼。”
“你母亲既已将你托付于我,你就该就听我教诲,跟我回蜀中竹剑堂,我也会悉心教导,辅你入道,绝不私藏。”
秦修子以为他这样说能让沐辰从乌氏遇害的事情里拉出来,他正襟危坐,等着沐辰对自己道谢,再感动得痛哭流涕,大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云云的话,可沐辰阴着脸,完全没有一点秦修子期待的表情出现,竟然还冷哼一声!
“我自幼便有母亲指点,父亲传道,更以天下苍生立心,不用旁人教导!”
“况且父亲曾教导我,说我辈修仙问道,当以拯救苍生、对抗災祸为己任,而你身为一宗之主,却完全不曾想过对抗旱魃,治理旱災……”
“我为何要入你门下,拜你为师?”
沐辰见秦修子突然愣住,自以为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又瞪着秦修子那张神色古怪的脸,横眉冷哼一声,猛地掀开被子跳下木床,穿上麻布鞋便就要走。
一个身影突然跑到门口挡住门,不让沐辰离开。
拦住沐辰的不是秦修子,却是他那个小徒弟傅艺,冲着沐辰大声问道:
“你这小子自小生长在那偏僻渔村,从未与门宗之人接触,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知道,却又懂些什么?”
“这旱魃又没经过蜀中,旱災也没波及到我们竹剑堂的管辖地界,你当真以为若是那些大门宗不开口号召,这种大災我们想管就能管得了吗?”
注:
引自《庄子·杂篇·列御》,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
翻译:我以天地作棺椁,以日月为连壁,以星辰为珠宝,以万物作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