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他丈夫当时是真心悔悟的,就像当时真心想当科学家的小学生一样,但这又怎样呢?几天以后这个情绪便会烟消云散,人会回归他原本的样子。”
“二号患者,是我闲余时间在整形医院学习时遇见的,戴着墨镜裹着围巾来就诊,满脸淤肿,这个女人是拼命工作的那类人,也赚到了不少钱,我跟她聊的不错,她很快就告诉我她是被丈夫家暴的,我说你这么有能耐,为什么不离婚?她说每次都写好离婚协议了,但她丈夫每次都会哭着把那个协议吃进肚子里,恳求原谅。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半年后她终于下决心离婚了,为此她付出了7年的青春、数百万的财产以及浑身的伤痕。”
“三号患者,我以为是三号患者,但其实仍然是二号患者,她整过容了,这次鼻子被打出来了,我没认出她,但她认出我了,我问你不是离婚了么?她说这是新丈夫干的……我没再说话。其实多年的家暴已经对她的精神造成了永久性创伤,她在面对新丈夫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自卑,没有尊严,为他花钱去讨好他,只要一个小争执,男方推她一下,她就会进入可怜的保护状态求饶,之后是男人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直到鼻子被打出来。”
“四号患者,德国本地的少女,一个长得像詹妮一样的少女,她是从综合医院转过来的,身上遍体鳞伤,住了很久的院,她伤得太重,我知道她……大概是遭遇了最悲惨的伤害,所以我一个字也没敢多问,只是治疗,安慰,讲笑话给她。在出院的时候,她谢谢我,并且说她不怪那些伤害她的人,他们的身世远比她的经历要凄惨,神会宽恕他们的。”
“后来我在新闻里看到了她,她是难民营志愿者,为难民提供生活必需品以及再就业教育,伤好之后她又去了,去帮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很伟大,对么?”
“不过我是医生,不会管别人伟不伟大,我只是在系统内标注了她的档案,永久保存,她如果再来就诊,流程可以更快一些。”
“五号患者……”
骨凌月已经听得快要跪下了:“我……我知道了……”
“不,你还不知道。慈爱是母性的体现,面对忏悔的恶棍,无论他们做了多么恐怖的事情,你都得给他们重生的机会对么?只要他们掉一滴眼泪,所有的罪孽就都烟消云散了对么?只要他们够可怜,一切恶行也就值得理解了对么?——继续听我的病历。”骨傲天扶起骨凌月,“薇薇以为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不,不是的,我经历了很多很多,我才是曾经的那个追风少年……”
骨凌月有点抵触的后退,瑟瑟发抖。
骨傲天终是叹了口气,不忍再说。
“好吧,回到摩根,我暂时得到了他的信任,他暂时悔悟了,可是曾经呢?那些被他夺去意志的人们呢?今后呢?他跟姆拉克或者别的什么人,必然有某种利益关系,背叛朋友对于这类人来说就是开价的问题。我相信那一刻他真心悔悟,但时间可不会永远停留在某一刻,正如那个真情告白要‘爱你一辈子’的男孩,通常过不了多久就会去追逐别的女孩了。”
“我……我明白了……摩根该死,死一百遍……”骨凌月依旧瑟瑟发抖。
“重要的不是摩根是否该死,凌月,也不是一、二、三、四、五号患者,我不在乎她们的人生,我也不在乎摩根死的冤不冤,我只在乎你凌月,你的人生。”骨傲天上前扶着她的肩膀,“你要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慈爱,该对谁慈爱,又该对谁残忍。我说那些病历不是让你难过的,是告诉你一个事实,泛滥的慈爱,会让你坠入不幸的深渊,如果有人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别管他的眼泪,别听他的过往,不然很快,会有下一次,会有更不可原谅的事发生。”
骨凌月下意识捂住了头:“比如……手劈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