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色微愕,旋又大笑:“它看得上眼的人不多,我也是头一回见它请酒。”
安生哑然失笑,将葫芦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
那酒又呛又烈,简直像透明无色的水状焰火,一路从口腔烧至腹内,所经之处如无数把刀子攒刺一般,不由一颤,咳出大口浊气,咬牙硬说:“好酒!”
谁知开声之后,喉中刺痛感大减,竟是说不出的畅快。
他拭着嘴角大口喘气,每吞入一口新鲜空气,喉管至腹腔内都有变化,时冰时热、又痛又痒;呆怔片刻,才想起自己的模样定然十分狼狈,呼的一声,抓头傻笑起来。
血蹄从他手里咬走了葫芦,依旧站得直挺挺的,自顾自的仰颈痛饮。
“其声如虎,不轻嘶鸣;其行如电,不轻放蹄。峙之如岳,停之如渊,不倚爪牙而啸深林者,谓之‘紫龙’。”
韩秋色接过葫芦,拍了拍策影:“像你二哥这样,才能称得上是马中的千里之王。”
安生一吐酒气,点头道:“做人……做人也是这个道理罢?二哥真了不起。”
韩秋色豪迈一笑,将葫芦递给他,径自从地上拾起两柄断剑,笑着说:“若非这对‘当歌剑’,只怕我已分成两半啦。这小娘皮好厉害的手段!”
安生心想:“原来老韩的对剑名唤‘当歌’。他的外号,却是从剑来。”
两人将昏迷的秋月横放鞍上,牵着血蹄回到崖边,摇摇欲坠的烽火台中已不见苏烈的踪影。安生有些担心:“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韩秋色摇摇头:“姓苏的最是怕死,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一见苗头不对便即溜走,此刻不知逃到哪儿去啦,你担什么心?”
安生想想也是,赶紧奔到台后垂绳处。
崖下的秋兰一见他探头,气得破口大骂:“方才那柄巨石魔剑突然飞了下来,‘轰’的一声坠入溪里,真是吓死人啦!你在上头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玩意儿丢将下来,不用先说一声么?”
安生心想:“原来它将魔剑甩下了山崖。”
暗叹二哥灵性更胜常人,一边忙不迭地赔小心,一边缒着绳索下崖去,对秋兰道:“适才情况凶险,来不及同你说。
这崖不太好爬,我背你上去。“秋兰原本窝了一肚子的气话要发作,一听他如是说,怒气大大平息,白了他一眼道:“哼,马屁精!谁要你来卖好了?”
一张粉嫩小脸却涨得红扑扑的,杏眼里盈盈有光,菱儿似的丰润小嘴抿着一抹笑。
安生先将妖艳魔剑解在崖下,背着她爬上山崖,得韩秋色与血蹄之助,将冷凌霜、夏荷二姝及寒无衣的遗体拉了上来。
韩秋色不识秋兰、夏荷,与冷凌霜却有数面之缘,奇道:“二掌院武功超群,是谁将她伤得如此之重,居然昏迷不醒?”
一旁的秋兰听见,捂住小嘴,忍不住“咭”的一声,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明目张胆地瞟了瞟安生,满脸的幸灾乐祸。
安生窘得脸红脖子粗,抓耳挠腮:“是……是魔剑所致。这个……说来可就话长啦。”
韩秋色心觉有异,正想继续试探,忽听林间一阵蹄响,尘沙飞扬之间,十余骑冲了出来。
马上的骑士身披双扣布甲、腰系双铊尾带,布甲上缀着鱼鳞铁片,背着髹漆长雕弓,鞍头两侧各挂着一个同式的箭壶,繁缨饰马,蹄铁簇新。人人佩带长剑,手中攒着长枪,只差一顶护耳翻起、顿项披垂的缀羽兜鍪,活生生便是图画里奔出来的皇廷羽林军。
为首之人长枪一举,吁的一声,十几匹马一齐停住,显是训练有素。
狮驼峪已是铸剑山地界,再往里头走上七八里路,便可见无双城的外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