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眯眼迎视,不闪不避,仿佛对他的目光全然无惧。
“这理由我可以接受。”
谪仙的首脑轻声道。
他们的确需突破。计划启动,再无转圈的余地;很快的,像鬼魅般四出杀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剑将不负所需,“谪仙”必须更有效、更随心所欲地制造魔剑和剑尸,更能承受如今日之安生这样的损失。
“花灵蝶若失败,我将亲自动手。通过这两次考验,我就承认他有被留下来的价值。”
……
安生一出挽香斋,就知道消息已经传开了。
沿路的侍女仆役大老远瞧见,立刻让至一旁,有的微微颔首,露出讨好谄媚的神色,但落差实在太大,一下子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才好,目光尴尬地一交会,也只是笑而已;有人索性避了开来,等明日执敬司正式布达,尘埃落定了再说。
七品官到底有多大?安生其实毫无概念。他苦着脸回到新拨下的随班院舍,段誉已洗浴更衣完毕,倒在床铺上呼呼大睡。
这座小院落离他昨夜还睡着的庚寅房甚远,平常根本不会走到这儿来,床帐、摆设,整齐叠在榻上的换洗衣物、桌顶摆放的青瓷茶釜……触目所及,无一不是簇新而陌生。
若有人能无视他的出身,贫贱时不欺、富贵时不谀,除了早故的养父,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阿叔之外,大概就只有段誉了罢?安生在回程的路上怀着一丝希望,盼与段誉聊上几句,一吐心中的积郁旁徨,谁知亦不可得。
他叹了口气,和衣倒在床上,毫无跻身出头的喜悦兴奋,怔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睡意铺天盖地袭来,一把将他攫入迷离梦乡,混乱的思绪倏然中断,无数刀光剑影,忽地有消失,随即又是一阵阴恻恻的诡笑,各种记忆片段博杂不堪,如潮水般涌来,剑魔前辈突然现身,但却远远离去,安生想追上去,却只觉越来越远。
“前辈!”安生猛然坐起,惊出满身冷汗。
榻边“呯”的一声,一条高大黑影跌入窗里,摔了个四脚朝天。来人翻身跃起,呼地一巴掌搧去:“去你妈的前辈!这等砍人天命的阴损称谓,岂可对自己人喊?你个缺德的浑小子!”
“老韩?”
安生被揍醒了几分,揉眼一瞧,果然是韩秋色。
“我不是喊你前……怪了,为什么不能喊‘前辈’?”
“阴损,真是阴损!”
韩秋色揪住他的发髻,提兔子似地一把拎起:“我问你,你都管寒无衣老儿叫什么?”
“叫……叫‘前辈’。”
他抓着韩秋色熊掌似的大手拚命挣扎。
“所以咧,寒无衣就死啦。”
安生一愣,差点忘了抵抗。韩秋色把他的脑袋提近面前,表情阴沉。
“‘武林道上天天死人,都是先从前辈死起的。这两字实在是太阴损了,万万不可对自己人喊,对外人则无妨,特别是那些个混蛋,什么轩辕豪前辈、阳顶天前辈,多多益善。喊死这些王八羔子,大伙儿图个清静。”
“原……原来如此。”
安生揉着被揪疼的发顶,才发现窗外天光未明,月华盛茂,云下压着无数星子,山与天边交界处隐有一抹浮晕,离天亮怕还有一个多时辰。对角的另一张榻上,段誉睡得正酣,给他二人这一番闹都还惊不醒,韩秋色忍不住笑道:“这小胖子倒挺能睡。”
安生起身着靴,就着桌上的青瓷茶釜点了两碗冷茶,歉然一笑:“隔夜的茶水,你多担待。”
韩秋色摇头:“待会有活儿要干,饮冷茶不宜,回来再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