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求道听得一凛,猛然省觉:“莫非是儒门九圣之一的”医圣“裘千仞?”
“正是”医圣“裘千仞。”
花灵蝶笑道,“李真人也听过”血衣佛手“之名,那就好办啦!只是得快些才行,万勿拖延,以免耽误令公子的病情。”
李求道心想:“胡涂!那裘千仞名头响亮,据说能造血生肉,传得神而明之,我怎么都没想到?”再无疑义,稽首道:“多谢大总管指点。小犬若得以回天,我定为大总管点长明灯,终生不绝。李某说到做到。”尘尾一挥,四名侍僮接手软榻,便要抬出。
他也不与众人道别,仅对郝兰生一点头,转身行出偏厅。
花灵蝶谈笑间用兵,满座俱是大门派的要角,却无一人能逼她交出安生,这几日执敬司上下辛苦,按她的吩咐进行准备,今日总算一一收效,正自松了一口气,厅外又有弟子匆匆入报:“启禀大总管,百兵堂五百名“流沙”已至城外,说要求见大总管!”声音惶急,显见城门外的形势已到了紧要时刻,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举座诸人都不禁坐直身子,连李求道也停下脚步。郝兰生一听“百兵堂”三字,儒雅的面上一凝,彷佛沾到了什么秽物,蹙眉道:“又是百兵堂!这帮土匪,没事派”流沙“来做甚?当真是绿林习气,无可救药!”
放眼武林,也只有神器门的郝二爷敢直指百兵堂是“土匪”他越是说得正经,越透着一股荒谬滑稽:虽是如此,却谁也笑不出来。
百兵堂号称“第一大帮派”一向自尊自大,鲜少与武林同道往来。风家以江上的排筏起家,纠众结帮,掌握两江一河水陆的漕马运输,辖下帮众数万,除了兵器铸炼,也贩私盐、逐渔利,近年更是勾结官商,发展得好生兴旺,简直就是实力雄厚的黑帮。但百兵堂毕竟也在江湖打滚,不仅养官差、养耳目、养武功高手,养衙门里的刑名师爷,更豢养私兵武力,用来对付不听话的武林门派。而其中最精锐、最骇人听闻的一支,即为“流沙”。据说“流沙”全由身经百战的亡命之徒所组成,不光武功高强,还须接受操舟、驰马、攀索、夜行、掘山之类的严苛训练,目的在养成一支移行神速,聚散无形的机动部队,武功及杀人技巧的锻炼更不在话下。只要出动“流沙”几乎能不费吹灰之力消灭一个中小型的江湖门派,所经之处,就连残砖瓦砾也不剩,武林中人闻之色变。
神出鬼没、冷血、杀人无算,白日横行,这就是人们对于“流沙”的刻板印象。
无双城虽有五千精甲,但花灵蝶担心的是背后的意义。百兵堂组织庞大,总瓢把子风万里麾下,有左右供奉、十三太保,以及各分舵舵主、转运使等,可说是次序井然。要维持如此巨大的组织运作,看似无法无天的百兵堂,其实比谁都更倚赖帮规法度。有些事不符侠义道,甚至并不合法,但只要不违背总瓢把子订下的规矩,就算杀人放火都能做:有些事却是万万做不得,譬如派出“流沙”包围侯爵领地这种挑衅之举。
无双城并不怕“流沙”,但百兵堂万一没了规矩,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花灵蝶忍不住蹙眉:“领头的是谁?有送上名帖么?”
那弟子正要回话,背后忽然传来一把磨砂似的干哑嗓音:“领头的人是我。”
李求道原本伫立在门边,发话之人跨进门槛时却不由一震,彷佛走过来的不是人,而是一柄贴颈利剑:悚栗之间,那人已负手而入,两人竟未照面。回头只见他身量不高,却有股说不出的压迫,熊腰虎背,行动敏健:一身束袖劲装,足蹬快靴,打扮犹如长年走镖的老镖师,衣料结实、剪裁利落,周身更无一丝余赘。他身后肩了个巨大的革囊,裙上缝有一格一格的皮鞘,插着大大小小、尺寸各易的厨刀。这只革囊当然比寻常的皮裙大上许多,一看就知道装满刀剑之类,然后再卷成一束,系绳上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