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调笑温存间,忽闻屋外又有一人风风火火奔来,竟是陈长生,隔着房门,只听陈长生忽问道∶“我听说安兄弟昨儿醉的不行?”
脚步声戛然而止,如遭阻拦。一把清脆动听的嗓音道∶“陈四侠莫着急。他是百花轩的客,先让我师姊瞧瞧罢。”
寥寥几句,淡然的口吻却无转圆,竟是冷凌霜。
安生欲哭无泪,分不清那左儿是去唤人呢,还是敲了开饭钟,怎地一干人等全来到了舱门外。莫欺霜连唤几声,略微侧耳,房中却没甚动静,凝神扬声道∶“安大人,我进来啦!”
不待门中呼应,运劲一推。
众人涌入舱中,只见屏风推开,安生穿得一身雪白中单,盘腿坐在榻上,手拿湿布巾揩抹口鼻,一脸灰白,似是刚呕吐过的模样;鱼诗兰跪在他身后,仔细为他摩掌背心。两人均是衣着完好,的确不像有什么私情。
陈长生一看,心中的大石登时落了地,笑道∶“安兄弟,你昨夜喝高啦,这是宿醉。头疼个半天,再吐过几回,也就好啦,咱们今晚再去喝!”
冷凌霜瞥他一眼,俏脸微沉,神色颇为不善。陈四公子何其乖觉,立时含笑闭嘴。
莫欺霜为他号过脉,唤左儿让厨房再熬醒酒汤,那左儿细心周到,本想留她服侍安生,眼角一掠过师妹的面庞,心思已转过数匝,面上却不动声色,温柔笑道∶“多亏得有鱼姑娘照拂。我见姑娘手法娴熟,可是出身杏林世家?”
鱼诗兰于医药一道,所知不脱习武范畴,又不是打穴截脉,哪有什么特别手法?却不得不顺着胡说八道∶“代掌门见笑啦。我公公曾做过跌打郎中,我也只是胡乱学些,不能见人的。”
莫欺霜微笑道∶“大隐隐于市,鱼姑娘家学渊源,我等便不打扰啦。待安大人身子好些,再来探望。”
率先起身,行出舱去。她一走,左、右二屏也跟着离开;冷凌霜扶剑转身,踩着一双长腰细裹的蛮红劲靴,看都不看二人一眼,陈长生亦随之退出舱房。
舱门掩上,安生精神一松,颓然坐倒。鱼诗兰叹道∶“死了,一场白忙!你的冷姑娘可上心啦。莫欺霜这女人赶尽杀绝,一点余地也不留。你趁早找个机会,向冷姑娘表明心迹罢,省得夜长梦多。”
安生摸不透女子心思,回想适才冷凌霜的神情,猜也猜得是大大的不妙,一时懊恼、颓唐等齐涌了上来,赌气道∶“都是你们说的,干我什么事!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咬定了我……我……”
“咬定你喜欢冷姑娘,是不是?”鱼诗兰噗吓一笑,故意逗他∶“傻子才看不出啊,安大人。你信不信,就陈四侠看了几眼,现下他多半也知道啦!我们不但看出你对她有情意,她对你也格外不同。若非搁在心尖儿上,放也放不下,谁理你跟哪个女人同一张床?”
说着咯咯笑起来。
安生说她不过,闭起嘴巴起身穿衣。鱼诗兰平素牙尖嘴利,此际倒也不追打落水狗,双手叠在膝上安静闲坐,片刻才拣了条素雅的绸带子替他系腰,动作轻柔俐落,说不出的动人。
安生见她双颊晕红、胸颈白哲,模样像极了一名柔顺的小妻子,心中不豫早已烟消云散,暗忖∶“她处处都为我着想,我这是同谁负气?”低声道∶“对不住,我知你是为我好。”
“谁为你好了?”鱼诗兰也不抬头,似是专心为他理平衣褶,菱儿似的姣好唇抿一勾,自言自语∶“这么心软,最招女儿家喜欢。但若真要讨到知心美眷,心肠得硬些。”
说着俏皮一笑,隔衣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
安生也笑起来,叹息道∶“你这么好,谁要娶了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