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已经三天了,乱兵在开封城中肆意烧杀劫掠,码头、商铺、普通百姓皆是遭了秧,先来的一批抢银钱,后来的见银钱少了,便开始抢货物、家具甚至是女人。
最苦命的是青楼里的头牌姑娘,千娇百媚的人儿往常花上几十上百贯方能做入幕之宾。如今兵大爷排着队的光顾,一个子都不掏便能一亲芳泽,临走还要拔她头上的簪子。
如此乱象,让朝中百官惊惧不安,一个个到了郭府门前求告,自是求郭威下令止暴平乱。不说文官,就是带兵的将领自己也急了,这么下去要不了十天汴梁城就真的是毁了。
“闪开,我要见太尉!”王殷推开守门的亲兵,直接闯入郭府,大步进了花厅。只见郭威正守着一张矮桌自饮自酌,见了王殷便笑道:“王兄来的正好,快来陪郭某喝一杯。”
王殷重重的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太尉竟还有心思饮酒。”
“什么事,天塌了还不成?”
“天塌了不要紧,若是开封毁了那便是麻烦了。太尉起兵本是为了清君侧,乱兵四处劫掠惹得天怒人怨,民愤一起怕是于太尉名声不利。”
“难道他们没抢完吗?”
“人心不足,哪有抢完的时候,太尉听听这城里还乱糟糟的,请太尉立刻下令禁止士卒继续劫掠百姓。”
郭威点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了!你带人快马传令全城,所有军卒立刻集结,但有不听军令者就地斩首!”
王殷躬身应诺,起身时望着郭威踌躇道:“如今陛下已崩,百官都在门外等着您处理后事呢。”
王殷把“后事”二字咬得很重,他说的后事自然不是指刘承祐的丧事,而是指接下来郭威登基称帝改朝换代的事情。
郭威起兵时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一路之上也未对皇帝恶言恶语。朝廷大军阵前倒戈,郭威还让他们回去保护刘承祐,后来见刘承祐的军帐在大营之中还要上前拜见,知道是空帐才算是作罢。
即便如此军中上下没有一个人会相信郭威还忠心朝廷,满门妇孺被杀了个精光,如今兵权在握又攻陷了汴梁,换做谁都会取而代之,也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心中伤痛。
郭威闻言点点头道:“麻烦王兄到门外跟百官说一声,稍等郭某片刻,待我换了衣服便和他们一起去见太后。”
太后?王殷眉毛不由得一挑眼中满满的疑惑。不仅王殷疑惑,百官听闻郭威要带着他们去朝见太后也是一肚子不解。
当年耶律德光逃离汴梁时,立了李嗣源的幼子李从益做傀儡皇帝。这人和刘知远无冤无仇,刘知远攻陷汴梁后,二话不说就将李从益和其养母花见羞给杀了。
郭威和刘氏一族可谓深仇大恨,按照刘知远之前写的剧本,现在他应该将汴梁中的刘氏皇族杀干屠尽以泄心头之恨,竟然还要去朝见太后究竟是打得什么算盘,难不成还有什么变数?
事情的发展果然大大的出乎百官意料,郭威见了李太后便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了下去,大哭道:“陛下山崩,微臣之罪也!”群臣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这郭威竟然还要接着做刘家的忠臣。
太后对郭威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说皇帝年少被奸臣蒙蔽方有今日之祸,皇帝之死与郭威无关云云,并对郭威全家被杀表达了万分的歉意。
国不可一日无主,接着郭威就和太后当着百官的面商议即位人选的问题。刘知远原还有一位亲子刘承勋,可惜他天生残疾近来又卧病不起,只好定了刘知远的养子武宁节度使刘赟做继承人。
刘赟不仅仅是刘知远的养子,还有一个手握重镇的亲爹,那就是北京留守刘崇,有这么个强劲的外援,刘赟若登基皇位定然坐得安稳。
选这么一位继承人,朝中文武皆以为郭威是铁了心的给为刘氏效忠,庆幸之余隐隐的有几分失望,只好各自的回衙办公。
被太后任命为监国的郭威也回到了枢密院,刚刚坐下没多久,赵匡胤便寻来了,见了郭威直接禀告道:“太尉,属下已是寻到了。”
郭威抬起头来问道:“在哪里?”
“就在城外的乱坟岗上,天寒地冻尸身皆未腐坏。”
郭威笑道:“亏得某从前还以为自己有几分人缘,如今满门被诛,竟连个帮忙收尸的都没有。”
赵匡胤劝道:“暴君凶残株连甚多,众人即使有心也是无胆,太尉多放宽心,保重身体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