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是一个精于计谋擅长兵法又在军伍里打了一辈子滚的人,他自然看得出徐羡的训练新兵的方法与众不同,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强身健体之术,而是有一套完整的章法。
就比如这间整洁到近乎病态的营帐,绝不仅仅是为了军卒的个人卫生,多半是在潜移默化的培养军卒自律的精神,与他们所操演的步法相辅相成。
虽然现在他还没有想明白,徐羡带着军卒“踹寡妇门”的缘由,却相信那绝不是个可以分割来看的单独事件。徐羡的底细他摸得很清楚,这些东西不应该是他该会的。
徐羡不知道郭威为什么突然变了脸,总之他不可能跟郭威说实话,不慌不忙的继续骗道:“微臣之前跟陛下说过,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只是照抄上面的法子而已。”
“那书呢?”
“家父失踪后,微臣家中困顿不已,小妹靠着变卖家中物件度日,最艰难时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只剩下两张草席,那书早就不见了踪影。”
“丢便丢了吧,你记得就好。朕听说前几日你带兵出营了还踹了寡妇的门。”
“这事儿陛下怎么知道?”
郭威哼了一声,“汴梁天子脚下,朕有什么不知道的,更何况这事半个汴梁城的人都知道了。”
“怎会半个汴梁城的人都知道?”
话一出口徐羡都觉得自己问的傻了,一群恶狼突然转了性子,不仅不吃羊还个羊送草料,这样的奇闻自是传播的快。
“跟朕说说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你不会真的只是去行善的吧。”
“陛下明察秋毫,微臣确实不仅仅是去行善,这也算是练兵的一种方法。”
郭威一摆手道:“朕没能那么圣明,现在还没有悟出来里面的门道,你跟朕仔细说说。”
“不用微臣说陛下也知道军卒是个什么样的名声,百姓皆畏军卒如虎狼,可若有一支军队能和百姓和谐相处,甚至为百姓排忧解难,岂不是受百姓拥戴?”
郭威像是听了另外一件荒谬至极的事情,“让军卒替朝廷收买民心?呵——,朕起先觉得你还有几分聪明劲,现在觉得你蠢透了。”
郭威纵然有满腹心机智谋,也有历史的局限性。古代的朝廷也是懂得收买民心才有亲民官一说,一般多是指知县、刺史之类地方官员,且多是由文人出任,从未听说过称哪个地方上军伍出身指挥使为亲民官的。
到后世却是恰恰相反,平头百姓见了军人即便他扛枪带炮也会认为那是保护自己的;倘若见了哪个哈欠连天的县长,多半会猜测他昨夜又出席了酒局或是会了情妇,不会认为他是在彻夜办公。
更何况五代军队恶名昭彰,留给百姓的印象根深蒂固,用他们来收买民心,只会事倍功半,在任何人看来都是蠢到家了。
“陛下说的没错,微臣也知道改变百姓对所有军卒看法很难,可是一只白狼羊在一群灰狼之中会特别显眼,微臣故而让军卒出营时在胳膊上系一条红巾。”
郭威闻言挑了挑眉毛,随后又一摇头,“怕是你的好算盘要落空了,再本分的人进了军伍日子久了都难免沾染恶习,尤其是等他们手上沾了血,便会觉得自己就是天王老子,朕是小卒出身最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