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那久违的,海德拉默的风。
拉玛向来不喜欢故乡的风。摩根的风有山野的新鲜,安特利维奇的风有海浪的咸湿,相比之下,海德拉默的风什么都没有,只是如同一把刀子似的,割裂旅人缺乏水分的皮肤。
可这风却令她如此怀念。亦如蜷缩在寒冬的壁炉旁时,怀念着海德拉默的骄阳。
到头来,我还是逃不开这个地方。
拉玛在内心中自嘲着,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向前而去。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那沙丘的另一端,正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拉玛踏着步子,在沙漠上踩下一个又一个鲜明的脚印。可每向前走上几步,身后的脚印便会被风抚平,就好像她从未踏足此地一样。
随着跋涉的深入,自沙丘吹来的风也愈加躁烈。拉玛感到步子有些不稳,于是便将脚陷得更深了些,但就像是成心和她作对似的,风的强度随之更升一级。
“该死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风”拉玛自言自语道,毫不屈服地用出了更大的力气。
和烈风勾心斗角了十多分钟后,拉玛抬起头来,却发现那沙丘依旧是那么遥远。就好像拉玛从未往前踏出过一步。
“该死该死该死”拉玛变得有些焦躁起来,跺着脚说了一连串的“该死”,或许是情绪调动的恰到好处,拉玛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干什么
如此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冒出心头。这是她的老师,“梦语者”安夏拉赫希兹笃辛教给她的“梦境三问”,为的就是辨别出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拉玛谨慎地望向四周。这片沙漠毫无异样,既无刻意而为的拙劣感,也无用力过猛的虚幻感。如果这真的是梦境,那一定是某个大师级造梦者的手笔。
“不不对”拉玛倒吸了一口气,“这里是本源”
啪啪啪
一阵掌声从背后响起。拉玛的心底升起某种无限的期待,随之而来的是担心希望落空的恐惧。
风沙不知在何时已经停歇,拉玛踌躇地回过头去,紧接着,看见了那近十年未曾看到的慈祥眉目。
“老师”拉玛喃喃地向前走去,慢步成了小跑,小跑成了快跑,她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向着梦语者扑去。
“轻点,轻点,你是想把我的老骨头撞碎吗,小拉玛”梦语者抱住了拉玛,用略带责备与无限柔情的声音说道。
“老师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拉玛哽咽着说道,紧紧地抓着梦语者的衣服。老人轻声哼起了沙漠的歌谣,如同哄着婴儿的母亲般拍着拉玛的后背,任凭她在自己的怀中哭泣。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当拉玛从梦语者的怀中抬起头来后,老人微笑着揩去了她的最后一滴眼泪。
“你难道不怀疑我只是梦境的造物吗,小拉玛”
“不,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的”拉玛的头如同拨浪鼓一样地摇着,“您就是老师。”
“呵呵,你果然长大了,拉玛。竟然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识破本源了。”
老人望向远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所谓本源,即是人的精神世界的本质,所有的梦境由此而生。人的梦境反映了人在一段时间内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可本源,反映的是一个人本身。”梦语者娴熟地念叨着,“我讲的这些事情,你还记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