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纳尔用剑抵着年轻哨兵的脖子,死亡的威胁真切而冰冷,瘙痒着他的喉头。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哨兵吞了口吐沫,喉结上移的过程中擦过剑尖,留下一道细微的口子。
“你知道吗?”艾纳尔的语气毫无起伏道,“知道真相的十个人里,有九个会用这句话做开场白。”
“……”士兵沉默不语地盯着艾纳尔。
“那九个人中,有四个会像你这样一声不吭地盯着我。他们以为,强迫自己直视对方,就算眼角发酸也要控制好眨眼的节奏,这样就会看起来更加诚实些。实际上……”艾纳尔顿了顿,“只有撒谎的人才会一直盯着对方看。”
年轻人的肩头一颤,控制住自己收回目光的冲动,语气冰冷地回应道:“我告诉过你们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艾纳尔将剑锋从年轻士兵的脖子上移开,看向一旁的蒙多拉尔。他正控制着另外一个稍微年长的士兵,同样缄口不言,比眼前的年轻人更加谨慎而有觉悟。
艾纳尔年轻的时候做过许多肮脏的勾当,其中也包括恐吓、威胁、审问。他深知受讯者的思考和行为逻辑,也能在试错中探究对方的心里阈值。他知道无论如何,总是存在着一套共同的规律:年长者比年轻者更能保守秘密,愈是脆弱的体魄愈是能藏下坚硬的灵魂。但无论是多么高傲的夜莺,在自己的孩子遭受威胁的时候,都会发出啼血的鸣叫。
艾纳尔曾将其作为屡试不爽的金科玉律,可现在,他只觉得满心厌恶。
——又要做这种事了。
艾纳尔和蒙多拉尔交换了一个信息量充足的眼神。接着,他抬起一只脚来,狠狠地朝着年轻人的小腿骨上踩去。
“啊啊啊啊啊啊!!!!”
腿骨碎裂的声音和年轻人的惨叫声一同传来,响彻了整个森林。那年长哨兵的脸上显露出明显的悲切,他张开了干燥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一言不发。但那个眼神已经暴露了一切。
艾纳尔再次观察起眼前的两个哨兵:同样的发色,同样的瞳色,相像的五官特征。看来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这两人是父子的关系。
“说,老头。”蒙多拉尔将匕钩抵在老人的下颚上,语气充满威胁的意味,“你们术士廷都在干些什么?”
“我永远……不会告诉你们。”年长的哨兵张着一双愤怒的泪眼道。
蒙多拉尔望向艾纳尔,吐出了两个字:
“动手。”
艾纳尔微不可见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握持剑柄,架在年轻人的脖子上。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年轻人的语气颤抖,“你们在毁灭这个国家。”
“是吗。可我没有判断这一切的权利。”艾纳尔平静地说道,“从很久以前开始,我都只是个……刽子手罢了。”
——没错,我早就习惯了双手沾满鲜血的生活,有罪的血,无辜的血,老迈的血,年幼的血。
艾纳尔将剑高高举起,银光之间即将落下审判的利刃。
“住手!”年长的哨兵挣扎着向前扑去,“……从这里往南,途径两颗被填上树洞的橡树,在第二棵的位置向西走10分钟,会看见一个山洞,那里……有你们想要找的东西。请你们……放过贝特。”
“……谢谢。”蒙多拉尔一颔首,提拉起双匕,娴熟地割破了年长哨兵的喉咙。
年轻人的瞳孔皱缩,看着鲜血从尸体的脖子中溢出,浸染了整片土地。他伸起颤巍巍的手,摸着自己喉头细小的伤口,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
“你们……”年轻人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喘息,“诸神不会饶恕你们。你们的灵魂,你们的**,你们的一切,统统会流放下界,永世不得安宁……”
“诸神吗……”艾纳尔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将剑重新举过头顶。
“艾纳尔!”身后,脚步声与熟悉的呼声传来。于洛颖跑到艾纳尔面前,挡住了他的剑。
“爱……于小姐,”艾纳尔面露惊色,本能地躬身道,“您最好和吴雍在一起,我们还没有把这附近的威胁排除干净。”
“可以了,谢谢你,艾纳尔,但这些人不是我们的目标。”
于洛颖俯下身来,抽出魔杖,察看着年长哨兵的尸体。
“已经……死了。”
杖尖低垂,于洛颖面向瘫倒在地上的年轻人。
“我知道道歉是没法弥补的……但我们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所以,恳请你暂时忘掉这一切吧。”
说罢,于洛颖挥动起魔杖,轻声念叨起一种陌生的语言。艾纳尔无从晓得字节间的含义,只知道那和古摩根语一样,是无数湮灭在历史中的古老语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