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狱浩劫时代漫山遍野地徘徊的活死人们,象征着活在地狱中的人类的末路。这般极尽残酷的风景,为当时苟延残喘的幸存者们留下了极其沉重的心理阴影。这阴影就这么根植在历史文化中,延续到了现代。对于这个世界的居民们来说,活死人不仅仅是“会吃人,会传染病毒,看着特别恐怖”的怪物而已,还与无尽惨痛的历史密切相连。这也是我没有一开始就使出来这招的理由。
我向他说明自己这么做的必要性。他尽管无法反驳,却也依旧无法接受,只能勉强地搁置矛盾。如果不是打不过我,他很可能就不会这么算了。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去,然后换了个话题,“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
“你说的是?”
“我对天文学不了解,但是,活死人真的能够存续到无量大数年以后吗?”他问,“不是说那时候的宇宙连物质都不复存在,黑洞都全部蒸发了吗?”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无法证明。毕竟现在的人们连黑洞都没有真正观测到。”我说,“只能说,以人类目前的手段,活死人只有灵能才能消灭。我听说某些科学家甚至做过实验,在实验室中以超尖端设备,将切割下来的极其微小的活死人血肉组织从物质转变为能量,再去让灵媒查看结果。而结果则是,该组织中的灵魂依然以某种方式存在着。没有消灭,没有解脱,没有死亡。”
“居然这样……”他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看了看旁边的门,问:“你就这样让他独处?”
“这样效果更好。”我说。记得前世有个好像叫约瑟夫.康拉德的作家曾经主张过,真正的恐惧,是人对于自己的想象力所怀有的恐惧。这便是我让亲信和那颗活着的头颅以及反复循环的录像待在一起的理由。无需我就头颅和录像去拷问他,他会用自己的想象力去拷问自己。
我又对井上直人说,“你先守在这里。这次你已经有了教训,即便他也想要服毒自杀,你也能够提前察觉到吧?”
“可以。”他点头。
我转过身,走到了别墅后院的草坪上,抽空练了一会儿拳。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正经地练过拳了。不是因为懈怠,而是因为以我如今的水平,这种寻常的锻炼早已没有多少助益了。用装腔作势的话来说,就是“行站坐卧皆是修行”。但最近几天,我必须好好调整态度。因为无貌杀人魔不知何时会再度杀来。我的神经必须比以往更加紧绷。我反反复复地在脑海中冥想与它的战斗,想象下次它会从什么角度攻来,我又要如何反击。
这种冥想对于普通武术家而言仅仅是瞎想而已。但如果水平到了一定地步,冥想就会变得无比逼真,仿佛正与对手在精神的世界之中展开真实地交锋。不知不觉中,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获得了很多真实的经验。
还是不可以掉以轻心,我想。冥想不过是“技术”,而非“法术”。无法在脑海中模拟出自己所不知道的对手的长处。虽然按理说它的武术与我完全一致,但谁知道它会不会还能施展出来像是“无限续航”、“超速再生”、“阴影转移”之类的全新异能。
一段时间以后,我回到了刚才的房间里。为了防止井上直人帮倒忙,我让他站到门外去。
亲信依然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他抬起了脸,疲惫地看向我。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面孔前所未有地憔悴。这个在之前的高强度拷问中也能够坚定不移的男人,终于流露出了不堪一击的神态。
“想好了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