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个人感觉而言,泰坦本性算得上非常善良。”赛托斯大酋长摇头,露出苦涩的笑容,“但在生存这个残酷的大命题面前,哪里能有条件率性而为呢?总是不得不做出违背本心的选择。”
“请继续讲吧。”面对如此沉重的历史,就算是李察也不愿再轻易评价。
“在那场惊天动地的灾难席卷一切时,泰坦曾经短暂率领联军退回彼岸世界避难。但越来越低迷的元素潮汐,终究迫使他们不得不再次来到新世界。”赛托斯两手扶着膝盖,脸上露出缅怀的神色,“起初一切都还顺利,虽然新世界环境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破坏。但泰坦出发前带着足够的作物和种群,早晚能把这里重新改造成美好家园,倒也算是个充满希望的年代。”
他看着李察顿了顿,语气就此渐渐沉重起来:“但随着时间流逝,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五百年。我们铁巨人,眼睁睁看着原本很正常的宗主、同僚、部属,一点点变得古怪!他们的面容逐渐扭曲,双眸开始猩红,脾气也愈发古怪、癫狂、不可理喻。”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们居然正在夜幕遮掩下互相厮杀吞噬,而所有人都不以为然。我终于恍然明白,那场史无前例的心灵风暴恐怕没有完全平息,而是转为一种更隐蔽的方式作用——但为时已晚!”铁巨人的大手按在地面上,那虬结的橡树根茎也承受不住力道,寸寸崩列。
李察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不敢置信地沉声问道:“连泰坦都邪化了?”
“我真的不想污蔑巨人族曾经的宗主!”从赛托斯酋长嘴里崩出的每一个音,都像千磅秤砣一样沉重。硕大的泪珠从他眼角淌出,还没来得及成型,又被毫不犹豫地用力抹去。
这个小山般伟岸的生物红了眼眶。
此刻他的内心也并不比凡人更坚强,一定压抑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事实上,泰坦作为已知范畴内最顶尖的魔法生物,他们对不良状态的抵御能力非常惊人。”
“这难道不是好事?”李察在系统商铺里买了份棉布。
这匹足够置办出一整套家庭床上用品的棉布,抖开后勉强够给巨人当手绢使。
“绝对不是好事——随着泰坦一同从彼岸世界迁徙而来的智慧种族,绝大多数都变成了丧失理智的癫狂怪物。”赛托斯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又使劲擤了把鼻涕,“只有泰坦,凭借自身夸张的超卓抗性,面对心灵侵蚀居然还保留下不少理智。”
“但他们又无法完全不受影响,虽然头脑还存在,性格却被彻底扭曲,变得暴虐、残忍、嗜血,丧失了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品格!想想看,比毫无理智的怪物更可怕的是什么?”
领主大人对此唯有一声长叹——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毫无理智的怪物更可怕,那一定就是拥有理智的怪物。
就凭原住民背信弃义、把承诺当屁放、试图把难民捉上实验台的黑历史,说他们是怪物毫不为过。但泰坦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为了对抗怪物,而把自己也变成怪物。
“李察,你大概无法想象当年面对这一切,我和族人们有多仓皇。所有人都在逐渐沦落的时候,天生能抵御心灵侵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铁巨人,却反而渐渐成了异类,再难以和其他人相处。”赛托斯酋长沉着脸说道,“有时候连铁巨人自己也不禁怀疑,错的到底是整个世界还是我们自己。”
“邪化大概就像醉酒,自己永远感觉不出来。”李察托着下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