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母上前,狐疑道:“你是谁?”
“我姓李,叫李春顺。我父亲去世了。”
“你父亲是谁?”
“龙鹤鸣。”
吴甘棠心中一紧,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情绪。那个人,曾经在他的噩梦里出现过那么多次,每次醒来,她都巴不得他立刻死掉。如今,突然听说人真的死了,她却莫名地悲伤。
吴母的呼吸急促进来。“怎么就去世了。”
昏暗的路灯下,李春顺面无悲喜:“癌症晚期。”
“节哀顺变吧。”吴母的声音有点儿发哽。虽有怨愤之心,但到底一个前不久还活生生的人走了,还曾经是同事,是朋友,还是有几分难以言状的悲悯。“没想到,就这样落下帷幕。”吴母在树影的黑暗中喃喃道。
“他留下了一封信。给吴甘棠的。”李春顺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递过来。
吴甘棠看了看信,又看了看在一旁半呆半悲的母亲,不敢伸手去接。仿佛这一接,又会生出另一场悲剧,无休无止。
犹豫间,吴甘棠抬眼看见斜对面车里等她的刘宇,一双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看穿人世间的种种。吴甘棠一个寒噤,快速扯过信,胡乱地塞进包里。
“我走了,妈。外面风大,你回去吧。”仿佛李春顺不存在。
吴甘棠也不管母亲是不是回去了,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过去,跨进刘宇的车里。在副驾位上坐定,她还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如此急促不安。应该安心了,人都死了。吴甘棠抚慰自己。她突然想起包里的信,感觉像在作梦。真的死了吗?她伸手悄悄摸了摸包里,确实多了一封信。信封是老式的牛皮纸做的,信封的角有些戳手。
两旁的风景疯速后退,车在高速路上飞驰。吴甘棠坐在车里,心绪难安。她一会儿想把信撕成碎片——谁都拼不回来的碎片——扔到马路上去,让万车辗轧风雨惩罚它,一会儿又想取出来看看,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但是,这两件事她都不能做。刘宇在一旁。
她只能胡思乱想。越想心越痛,泪水就决堤般地淌下来,无声地在脸上肆虐。
刘宇大概开车开疲乏了,拇指轻轻一点方向盘边侧,温和的音乐如溪水般缓缓流淌出来。音乐是治愈良药,吴甘棠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平复下来的吴甘棠又觉得懊悔,怎么就在刘宇面前漏了情绪。太不理智了!但愿他没发现。嗯,他在专心开高速路呢,估计大概可能真的……没发现。这样想着,心里又自欺欺人地踏实一点点。疲乏涌上来,她闭上眼睛……
等吴甘棠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一个车库里。车里开着暖气。
吴甘棠伸个微型而收敛的懒腰,说道:“才这个时节,开什么暖气。”
“看你睡着了。你又穿得薄。”
吴甘棠这才发现,临走前妈妈给的披肩已经滑到了座位靠背根部。
原来,他挺会照顾人。不知道他的妻子长得什么样子。
刘宇拨通了一个电话,那位朋友十分给力,答应出来帮忙。半个小时以后,药拿到了手中。
“怎么样?受得了的话,我们再回去?”
“回哪里?”吴甘棠想起母亲叮嘱的在米市住一晚的话。她看了看腕表,“这个点儿,回米市……”
“我说的是回平县。”
吴甘棠震住。“回平县?然后再回米市?不行,这样你太累了。”
“我没事的。以前做生意的时候,经常跑通宵。别人只知道有钱人有两个臭钱,却不知道别人如何辛苦。”说了,又自嘲:“这话已经言不符实啦!瞧我如今这样子,穷得像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