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史令完全没了儒雅模样,头戴高冠,手持灵旗,此旗以牡荆画日、月、北斗登龙,以象泰一三星。
简短的兵祷仪式之后,太史令将旗帜往正北方一指!
那是所伐国的方向。
“匈奴!”
任弘忽然想到,汉武帝时出征频繁,司马迁恐怕也没少干这活吧?这灵旗,曾向东南指着东越、南越;向西南指过西羌、滇国、夜郎、昆明,向东北指着朝鲜、乌桓,向西北指于大宛,向正北瞄准匈奴!
灵旗既指,汉军将士就成了太一神的天兵,所向披靡。
他们曾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籍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己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撤席卷,后无余灾。
唯匈奴为不然,屡没屡起,被汉武卫霍打断了骨头还能自己舔舔恢复过来,至今仍是百蛮大国,真中国之坚敌也。
伟大的帝国,永远是相互成就。
游牧者的帝国与农耕者的皇朝是相生相克的,一统的秦朝对北方的压力,造就了一统的引弓之国,又是强悍嚣张的匈奴向南压迫,造就了忍辱负重,逆势而起的大汉!
这样的对手,你可以痛恨,但绝不能轻视,甚至在打倒他后,还得心存感激。
但那都是胜利者事后踩在败者尸体上,才能发出的感慨,现在,这座汉武帝未能搬完的大山,总得有后人去铲平。
“誓扫匈奴!”
北阙广场上的校尉士卒皆拔出环首刀,与灵旗指向同一方向。
鼓点横吹奏响,尽是马上之曲,北阙广场上五军陆续开拔,先是主力祁连将军田广明出城,然后是强弩将军、度辽将军,蒲类将军排在第四。
“走罢。”
任弘拍了拍萝卜,四年下来,萝卜已经从还有些瘦弱的小萝卜变成了膘肥体健的壮萝卜,而任弘的胡须,也蓄满下巴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插着灵旗的北阙:“自从龟兹王,首级取下来后,北阙之上,已空许久了!该挂点新的上去了!”
出了横门,度辽往东,祁连、虎牙向北,刘病已回首长安,手压了压自己的毡笠。
而任弘则跟着强弩将军和蒲类将军的队伍,背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西行。
阳光普照,不止洒在出征的士卒身上,也照在被迫应命相随的七科谪、赘婿商贾刑徒脸上,连城外一百六十闾中出来看热闹送亲友的二十万百姓,也好似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和对西羌、乌桓的小打小闹不同,这场对匈奴的战争,将是全民参与,没有旁观者。
不论是在前线冒矢石催战云的十六万将士,在路上飞刍挽粟的数十万民夫刑徒,还是在家默默为丈夫儿孙祈福,料理家园的老人妇女,甚至在里巷中学着父辈模样,骑着竹马手持木棍胡乱打闹的孩童,每个人都是战士。
“此去绝域,只候功成,再朝北阙!”
……
PS:第五卷完,第二章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