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吉带来的密令,赵充国肯定也接到了,行军前后顺序果然有了变化,任弘被安排到大军最前方,继续做他的兴军,而韩增军被夹在中间,赵充国自以本部殿后。
手下各部曲被要求休憩时也不得解弓刀,杨恽他们不知朝中变故,还当是提防右贤王不甘心,从呼揭地南下袭击,殊不知防的是友军。
任弘很清楚霍光为何会下这样一道密令。
因为韩增之父,按道侯韩说,就是在巫蛊之祸时死去的。
征和二年大兴巫蛊,以江充为主,按道侯韩说、黄门苏文等协助,在宫中四处挖地找蛊,最后找到了卫皇后和卫太子头上。
七月壬午,卫太子乘着汉武帝在甘泉宫之际,已经决定举事,乃使门客为使者收捕江充等。韩说最先怀疑使者有诈,不肯受诏,结果被卫太子的门客当场格杀,韩说的长子韩兴逃了出来,协助丞相刘屈氂平乱。
巫蛊之事若卫太子赢了,已在汉几代富贵的韩家,恐怕是族灭的下场了,不过就算卫太子失败,汉武帝又掉过头来,将杀戮卫太子一党最积极的那批人挨个找借口收拾了,嗣爵的韩兴也不例外,无罪而诛。
万幸当时韩增就在甘泉宫做郎官,没有被父兄牵连,过了几年,霍光还替他求情,恢复了爵位。
因为有这层恩怨在,如今卫太子的孙子有望继位,韩增不可能一点想法没有。
但赵充国却一点不担心,只在一天忽然对任弘道:“前将军是聪明人,大将军也只让吾等谨慎而已。”
任弘明白赵充国之意,不管是废帝刘贺在位,还是刘病已继承大宝,只要大将军在一天,大汉就由他说了算,韩增大可不必担心新帝的报复打压。
只要韩增自己别想不开,老老实实带着大军入塞,等回了长安,他就要籍此战之功高升了。
形势已变,韩增很可能会向大将军靠拢,从游离在霍氏周边的盟友,变成霍氏铁杆党羽。说不定会一举超越张安世,成为朝中二号人物。
“想这些事真让人头痛。”
任弘已许久没想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了,还是在西域好啊,若让他选,他还是喜欢戎马边塞的生活,简单、痛快。睁开眼就是巍峨壮丽的天山,西域广袤,不像长安的里闾街巷那般复杂幽回,得时时刻刻提防着人,小心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斗着斗着,格局就小了。
他岳母如今成了乌孙太后,广阔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任弘往后倒是进退自如。刘病已就不行了,那个一心想做“征西将军”的少年,本已踏出了离开长安的第一步,但还是被命运的线拽进了未央宫里,出了刘贺的事后,都该明白了吧,要给做大将军的皇帝,真的好难啊。
任弘不由感慨:“刘病已啊刘病已,接下来,你可就要直面我都不愿招惹的人,要整日跟霍大将军打交道!”
……
匈奴右部已被赵充国一战打垮,虽然右贤王的嫡系和呼揭、坚昆两国尚在,却再无力南下。东返的路上再无战斗,士卒也回家心切,即便顶着飞雪,却也能骑着从匈奴人那俘获的马匹,每日赶数十里路。
从东且弥到右贤王庭,再向东走草原丝绸之路抵达居延塞,足足两千多汉里,他们只花了一个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