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孺以为这是真,是假?”
回忆过往,张安世打了个寒颤,他知道,决定张氏未来十年兴亡的时刻,又到了。他想起自己得到“大司马”之衔后,诚惶诚恐多次拜辞,皇帝却不允许,不但连儿子张彭祖等也加官进爵,还直夸他为“今之灌将军”是什么意思了。
“如此手段。”
张安世只感慨道:“陛下不愧是大将军之婿,也是他的好‘弟子’啊!”
……
当次日,那份魏相对霍氏开炮的奏疏兜兜转转,再度回到刘询手中时,张安世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了。
张安世猜的没错,魏相确实是通过梁丘贺上疏,而刘询又故意让这奏疏在外面流转了一圈。
没有人乐意整日处于权臣的操持之下,刘询对霍氏已经极尽恩宠,又是给大将军崇厚的身后名,又是让才能平平的霍氏子侄女婿列于高位。
他们只需要听明白暗示,交出手里的兵权,便能保持现状的富贵,甚至与国同休——刘询对霍光的怨,已经远没有对他的感激多了,若是霍皇后能生产男嗣,就算日后不为太子,起码也是一位无忧无虑的诸侯王。
但霍家人不知是贪恋权势还是太愚蠢不明白,天子的恩赐他们照单全收,自己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在大将军薨后第四个月,刘询的耐心也到了尽头,眼看西安侯任弘将大将军墓修得差不多了,摊牌的时候,看来也快到了。
“魏相说得不错啊,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
思索既定,刘询先是这个月第二次提拔了魏相,召入省中问对,大为欣赏,再以他为河南太守,即日东行赴任。
魏相在多年前就当过河南太守,在当地威望很高,他被当地豪强举咎逮捕入狱时,河南郡在京的数千戍卒甚至为其拦下了霍光的车驾喊冤,如今重归旧职,简直是驾轻就熟。
而后,刘询又先派人去知会任弘一声,并按照二人之前商量好的计划步骤,下了一道制令:
“孝武皇帝曾言,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悖逆。昔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而博陆宣成侯生前亦欲困胡,惜哉,师未出而身先薨。”
“今朕承世宗之宗庙,又继故大将军光之遗志,当从其故议,发二十万卒,来年击匈奴!”
……
既然定在来年开春北伐,那今年下半年就要调遣大将赶赴前线,做好粮秣和各地征召兵卒的准备。
这次战争,显然是吸取了上次分兵五路,结果三路空出的教训,只以漠北之战为模板,分左右两支大军。
刘询以右将军赵充国负责朔方,后将军傅介子为副,令陇西属国都尉赵汉儿为骑都尉,赶赴上郡调关西之兵,为一军,来年从朔方出塞。
又以度辽将军范明友为一军主将,赶赴幽冀调关东之兵,而大司马左将军霍禹为副,念其尚在孝期,暂留京师,来年再随范明友从云中出塞。
击灭匈奴确实是霍光临终前念念不忘的事,若非杜延年阻止,恐怕都要提前到今年了,霍氏无话可说。再加上天子旋即下令,让霍家另一个女婿,骑都尉赵平代范明友未央卫尉,未央长乐宿卫仍然掌握在霍氏党羽手里。
唯一让霍家人在意的是,为何这次调派去前线征虏的人里,没有任弘呢?
“汝等乐意见到任弘掌兵权?”
霍禹倒是觉得,留任弘在京师附近做个闲散职务,比起让他再去外面掌兵权更好。何况天子也下诏了,待到十月份,经营好大将军墓后,再让任弘赶赴西域,指挥北庭和乌孙偏师,与两军主力会师漠北。
他亦是要在那会前往云中,这是霍禹捞战功的难得机会,光是“大司马左将军”霍禹仍不太满意,他希望至少能到“卫将军”,名正言顺掌握南北军,与张安世平起平坐,为日后做大将军做准备。
天子待霍家太过优渥,加上太皇太后、皇后在,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家最能打仗的范明友离开长安会出什么事,即便任弘有所动作,还有任宣控制的北军诸校在,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