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充国大半生都在孝武时代,他年纪其实比霍去病还大,却因大器晚成,错过了那个时代最激动人心的事,只赶上末班车,做的还是李广利的下属……
但这一回,永远作为配角的他,却成了中军统帅。
“老夫谦逊了一辈子,这一回,可不能让后生晚辈比下去了。”
旌旗北指,三军过高阙,却向大漠行。太阳偏移,使得阴山的阴影,似也因畏惧而匆匆挪开,要给杀气十足的汉军士卒让道。
白发苍苍的姑衍将军扶着车舆,有种预感。
“这绝不会是老夫此生最后一次征战!”
……
绵长的夯土长城横亘大汉北界——不是秦人所建那一条,更不是燕、赵时代的旧物,而是崭新的长城,在汉武时代向北击匈奴至漠北后,在新边界上所筑,这也是中国历史数千年,统一王朝最靠北的长城。
它是囚禁属国胡人的羊圈篱笆,也是通知驻军胡人南下的烽燧。在很多人眼中,它就是世界尽头,将汉与匈奴、文明与野蛮、草原与城郭、人与兽、农与牧分隔开来。
吱吱呀呀,伴随着侯官取出大串钥匙,打开锁住大门的厚重铁链,遂卒们慢慢推开笨重的胡杨木门,长城障塞的大门一扇接一扇打开,让北方的风畅通无阻吹入塞内,将沙土拂到将士们的脸上。
过去只有游骑兵斥候能越界去索敌,今天却有整整六万士卒,要前往那广袤的未知世界,这感觉让人既激动,又紧张,长达三个月的训练与合兵列伍后,不论老兵新兵,都要直面远遁后从未露过面的敌人了。
任弘站在队伍最前方,他身后是背负角弓的五原属国都尉赵汉儿、义成侯甘延寿马槊横于高鞍之上,作为骑从的天水人段会宗,则替任弘背着天子所赐的“尚书斩马剑”,是比不上斩蛇宝剑威风,但刘询说了。
“替朕用此剑斩下单于首级。”
障塞上留守的士卒向即将北上的三军投来或羡慕,或同情的目光,咚咚,咚咚,他们在击鼓助威,而士卒们轻轻挪动着脚步,手忍不住摸向腰间环首刀。
真是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欲饮血。
任弘登上了障城,看着将士们,将士们也仰头看着他。
西安侯喉头一动一动,最后高高举起了手中,天子所赐的斧钺,让它反射璀璨的阳光。
今日北海将军没有吟诗。
也没有冗长的演讲。
只是简单到极致的两个字。
但却足以作为这个时代,自今日之后,一百首,一千首,甚至一万首诗、词、歌、赋争相使用的题名!
“出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