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耐烦了,打断他,“先关注眼前的事情好不好?”
我们继续走着山路。
十分钟后,在一条海拔很高的弯道上,我和徐庆终于来到了拍到面包车的最后一台摄像头前面。
“他妈的雨。”下车后,先行部队的领头撑着伞走过来,“我们刚刚有发现。”
他告诉我们,在前面400米左右的山坡上,那辆涉案的面包车就停在那里。
车内只留下了一张从医院带出来的便携床,看脚印的分布确实有三个人,他们沿着泥泞的山林坡道往未开发的深处去了。
“处处是悬崖。陈队,我们刚刚发现面包车,分析完形势,想等你做决定。”
“什么决定?”我大声问,不让暴雨淹没我的声音。
说实话,我刚刚也就勉强听懂对方的意思。
听罢,这个前年刚进刑警队的“三好学生”耸了耸肩,“直接进去会很危险,现在雨这么大,我不知道那些人要把叶勇辉带进去干什么?这种路,这种天,我敢说如果就这么进入,我们肯定会有伤亡。”
“那你说不就这么进去,怎么进去?”
三好学生不吭声了。
五分钟后,我挑了五个人,包括自己,准备顺着脚印去追人。
徐庆和其他人留在这里,一方面是看一看车内有什么表面身份的证件。
另一方面,我准备每隔5分钟就给他们做一次反馈,如果收到人员受伤的反馈,亦或是没有反馈了,他们得进来救我们。
雨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就像是超级台风的前奏。
走进泥泞的深林,举着手电筒,我猛地想起了9年前的那个雨夜叶培培坠亡的时候,雨是不是也有那么大?
很庆幸,我们全程都没有摔倒,跟着那几串硕大深陷的脚印,绕过几个极陡的山崖。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我始终在祈祷着,为我们祈祷,也是为了叶勇辉祈祷。
我那时最怕的,就是走到哪个山崖边,追踪的脚印就断了,踏入了云端……
安全的代价就是缓慢,我们走得很缓慢。
哦,刚刚忘说了,关于我们此举的艰难——因为一只手要拿手电,如果另一只手撑伞的话,会很难保持平衡。
综上,第二天,我和其他四名同事全部都发了高烧。
最严重的那位连请了两个礼拜的病假,还差点出了生命危险。
如果你要当警察,必要明白的是,“警察”和“牺牲”是一对谐音词。
天生难以割舍。
半个小时后,一个身影冲进了我们的队伍里。
“你是谁!?”
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看样子已经被吓破了胆。
我一眼就认出,他是医院停车场监控里拍到的嫌疑人之一。
“你们其他人呢?”我厉声问道,差点让自己滑倒,“叶勇辉呢?”
听到“叶勇辉”三个字,那男人的表情变得狰狞,像是吃了一口屎,“操!我操,叶勇辉他……”
“他死了?”
他说不清楚,像是被什么东西搞傻了。
我们跟着他,又往西边的深林走了一段,随即看到了那可怖的一幕。
有一个大坑,叶勇辉像个布娃娃似的被丢在大坑旁边。
这个身患重疾的男人,已经湿透了全身,从头到脚,都是烂泥和雨水。
但我还是能分辨得出,在他脸上的那些,不只是雨水,还有哭花了的眼泪。
植物人会哭吗?
想着,我随着同事上前,往大坑里看去,空气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