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余潇关上了车门。
他抬着一条腿,下了车。
夜虽然深了,但这座城市却从来没有黯淡过。
深南大道的车流仍令人眼花缭乱,哪怕这已是凌晨三点。
街道上的人三三两两,有些还带着酒味。
街角处,一个人已蹲在路边呕吐起来。
“咔”一声,余潇钥匙一转,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屋里一片漆黑,爸妈应该早就睡着了,余潇一步一步,慢慢地踱到了自己的房间,再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他倒在了床上,只觉大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余潇痛得想哭,却又笑出了声,可因为太痛,这笑声变得扭曲诡异。
余潇这才发现他的右腿肿了很大一块,大到他平躺的时候都看不见膝盖。
他此时颇为无奈,望着那白白的天花板,长叹一声:“我怎么那么倒霉啊?”
感动往往出现于特定的时刻,这个时候如果有个人在身旁陪着就好了。
余潇望了一眼屋内的电脑,终究还是没有爬起来。虽然他知道,凌小月很可能会留下消息,但他虽然想得到凌小月的关心,却也不想她担心。
是啊,会为你担心的人,你也不愿意让他们为你担心。所以有些伤痛还是得自己默默承受着,你告诉了会为你忧心的人也无法真正减少疼痛,反而增加了别人内心的忧虑。
余潇就这样望着天花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
咚咚咚...
孙玉芳在门外敲了几下门:“余潇,你回来了吗?”
余潇有些不爽,他好不容易才睡着,现在他被吵醒,大腿又一阵钻心的痛。
他忍痛喊道:“妈,我再睡会儿。”
孙玉芳道:“好吧,午饭你到时候自己热热,我和你爸先出门了。”
余潇躺在床上,缓缓道:“知道了。”
虽然已经过了一夜,但疼痛似乎并没有减少太多。余潇仍在小声地呻吟,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强忍住了,但身上的疼痛还是无法抗拒。他转来转去,试着一个个更为舒服的姿,想要去缓解疼痛,可那只是徒费体力罢了。
疼痛就一直跟随着他,一阵一阵地,绝不停歇。
他又望向了屋内的电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开机。若说有什么能转移他的注意力,那恐怕只有电脑了。
可他刚触地的那一刹那,大腿的筋很明显抽了一下,他险些叫了出来。但他还是强忍着,拖着一条腿慢慢地挪向了电脑处,又弯腰按下了主机的开关。
接着他又迫不及待的登陆了QQ。
滴滴滴...
滴滴滴...
好几个头像正在同时闪动。
首先蹦出来的是严晨的。
死哪去了?一高考完就不见人影了?”
该不会和凌小月约会去了吧?”
啧啧啧,重色轻友!到时候成了,别忘了请我吃饭。”
然后是体委早上发来的。
09:55:“你的腿还好吗,问题大不?”
最后是凌小月的。
10:23:“考得怎么样?怎么一天都没动静啊?”
10:39:“???”
他先给体委回了条信息:“哈哈,没事啦,打篮球嘛,这点伤不算什么;等我好一点了,再约你一起打球啊。”
然后又给严晨回了条信息:“死小子,你瞎说什么呢?我打篮球受了点伤,到时候约你出来聚聚,吃顿饭什么的,对了,你别整天咋咋呼呼的,你小子跟方凌表白没有?”
关掉两个聊天窗口后,现在电脑桌面上只剩下了凌小月的聊天窗口。
“该怎么回复呢?”余潇有些纠结,他本来该请凌小月吃个饭的,可是现在他简直连门都出不了。
他望着自己那肿大的右腿,真想一拳锤过去!
“妹的,我去打什么破球啊!计划全乱了!”
出成绩前,他有很多的想法,想和凌小月说一些心里话,想去一些地方旅行...现在...全毁了...
唉哟哟...他这么一用力,腿又钻心的痛。
哒哒哒...
余潇在键盘上敲打着:
“考得还行吧,算是正常发挥。”
“我爸妈带我出去玩了,大概一周后回来,到时候请你吃饭喔。”
“我有些话要对你...”
余潇还想再打些什么,却又全删了。
他真的恨不得马上出现在凌小月面前...可是他不能...
他现在只能躺在这该死的床上,别无他法,好似唯一可以排遣寂寞的只有放在床前的那本《四世同堂》了。
其实这个时候,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书,只是除了看书,他也实在不知道做些什么。
书上恰好写到了钱先生如何拖着一条已然报废的腿一步一步地重新站起来,他也觉得有些东西忍过去就真的过去了。疼痛和舒适有时候是一样的,只不过人们习惯了舒适罢了。
或许是因为人在受伤的时候,心情极度地脆弱和低落,稍稍有些事情发生便认为上天待自己太薄,而感叹为何总是自己倒霉,却在幸福降临的时候只字不提。
余潇将书往床头一丢,将窗帘拉开一小条缝。
夕阳微斜,那柔和的光与城市缠绕在一起,每栋房子都受到了它的恩泽。
那灰影真实又清晰,显露出夜幕降临前的安宁。
只不过现在的余潇除了躺在床上,他还能干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