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在床上愣了许久,才觉得头脑略活泛些。
早听说过“魔劫”这传说中的东西。
据说在很久以前,幽冥未分、灵神未封的时候,修行人每至冲关晋境之时,便会遇到魔劫。那是因为三位魔君及其座下青赤白黑黄五位魔王作祟,倘若修行人因其入魔,它们便将其修为化为己有。
但后来六国中的修行人信奉了至高帝君,又与魔国两分天下,才得幽冥庇护,修行时无有魔劫之忧。可倘若有人沾染魔气,或为魔国信仰所惑,那魔劫便会趁虚而入了。
自己刚才梦中所见那神女、骷髅,自称黄天魔王横天担刃,便该是自己的魔劫吧?
难道是这腿么?李伯辰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他与隋不休体内都有妖兽血肉,该是因此,才“沾染魔气”了吧。
刚才那一遭,他觉得自己只用了破军、天诛两术便破去了。可此时一想却觉得后怕——若非那不知自何处来的警兆神通叫他身上一凉,只怕当时真跟那幻象走了,也不知现在自己会是个什么模样。
还该有自己在灵悟境便可阴神出游这神通的功劳。如果是寻常修士在那种情况下,怕连保持神智清明都不可能,怕在有机会施术之前便被勾走了。
李伯辰深吸三口气才定了心神,心道不知隋不休往后如果往灵照境突破,会不会也遭此劫难。据说修行人境界愈高,魔劫愈强,只怕他渡劫的时候,要远比自己这灵悟境的魔相更难缠了。
倒是自己,或许一辈子都要留在养……他想到这一节,才又记起自己已冲关成功了。
这也是咄咄怪事——依下午的进展,到如今最多再通三条支脉罢了。可如今自己竟已是养气境,岂不是说短短几时的功夫……他就通了数百条旁支经络!?
李伯辰忍不住起身下床,又试了试力气、体内灵力。自己的确已是养气境的修士……那在修行一途的资质,又到底算如何的?
他还记得北辰心决明要中养气境的灵力运转法,到底忍不住又试着行了一边气血。他心中无比忐忑,紧张得头脑发胀。虽说因此在运行养气境的心法时总有差错、磕磕绊绊,但已经意识到无论行至何处关窍都有若通途,毫无半分阻滞之感。
他便长出一口气、瞪圆眼睛,将拳头狠狠击在自己掌心,心中大喝:难道我当真是天下难有的资质!?之前真只是因为军中心法太粗浅,才配不上我这良才美玉的么!?
他此刻情绪激荡,虽知道该收敛一些,却也难以自持。此时这喜悦,与在北原上死里逃生时不相上下。他在狭小的屋中来回走了几遭,才又记起一事。便努力平复心潮、躺在床上。
再吐息几次,令意识空明。又在即将入定、神识微明之际,心头一动——阴灵当即离体而出!
李伯辰便在屋中盘旋几圈,飞遁出去。此时周遭似梦非梦,但所见景物到底比从前更清晰些。他在车店附近谨慎地绕了一圈,瞧见零星几个阴灵。又往更远处走,在车店斜对过看到两个人靠墙根枯坐着,时不时往车店方向看一眼,便知该是府治衙门新派的盯梢。
如今终于用不着再饮酒才能行此事,李伯辰便只觉心中快乐。再游荡一会儿,更发现自己离体的距离已不止数百步,甚至到了近千步,才终于彻底明白为何纵有招惹邪灵怨鬼的隐忧,却也还有不少人走上修行这条路。
除去地位、权势、武力之外,这种冲关晋境的快感,也绝非寻常人所能想象的吧。
他在黑暗的街上独立一会儿,才仰头看月。
明月快至中天,将要到三更了。便又穿过街巷,巡视通往车店的三条路。过得片刻,见一人穿了黑布袍、微微呵着白气、避开监视自己的那两人,从另一条路边翻进车店后院。
李伯辰便叹:好事成双,方耋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