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耋怔了一会儿,才道:“李将军真是……智谋过人。”
李伯辰觉得他这话该是真心实意的。但自己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如今得了这么多的线索,能一时间理顺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方耋刚才有话不说却只是暗示,或许是想要瞧瞧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用。
这人到底还是那种心性。李伯辰之前见他两次,对他观感都不佳。可之前听了他在马棚中的话,到底晓得此人心中还有些善念,便不与他计较了。
他又想了想:“何时行事?”
方耋道:“前天我问过,但他们没有告诉我。”
李伯辰点了点头,心中却已经大致猜出来了。杀山君夺气运这种事,非得做得极谨慎小心不可。但前两天那位大会首竟为了隋子昂在陶宅用了那阵,可见他们该是很快要动手,因而不虞阵法的秘密可能外泄了。
话说到这时,李伯辰想知道的都已清楚了。
他看了看方耋,心中有些犹豫。之前是想要利用自己“为彻北公办事”的身份,光明正大走到空明会中探听消息。今天见李定以前,则想寻访一些附近的李姓猎户侧面打听,顺便叫府治衙门盯梢的人觉得自己的确在追查“李国逆党”。
之后见了方耋,意识到此人确实可用。那时又只道他是个投机取巧之辈,且曾做过为虎作伥之事,即便往后牵连了他,也算叫他尝尝教训。
但今夜听了他在马棚中的话,又想到他家中人,心里未免有些不是滋味。李伯辰自己有父母亲人在另一处,原主的记忆中,亦有一位和善慈祥的母亲的记忆,如今这记忆,也成了他的了。
倘若自己真搅黄了空明会要做的事,而日后方耋又被查出了,只怕全家都有性命之忧。李伯辰想,也许在李丘狐看,自己又是在妇人之仁。但他倒觉得是因为他们那些人都太过冷酷无情,才叫自己这种寻常人成了异类吧。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又伸手从外袍中摸出那枚白玉,递给方耋:“你是聪明人,也知时务,我对你很满意。带着这块玉和五块金铤,近些天出城,到无量城去见隋公子。就说你曾为我做事,我许了你五十万钱。”
“但无量城苦寒,你的母亲,还是安置在南方别处为妙。”
方耋微微睁大眼睛,眼圈发红,李伯辰不知他这是作伪还是真心实意。但他觉得该是真心的吧……五万和五十万,无论哪一笔都不是小数目。他原本打算用那钱助自己修行的。
便见方耋忽然跪倒在地,道:“李将军大恩,小人铭记于心。”
李伯辰笑了笑,心道大恩倒谈不上,真去了无量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富贵。只不过带了这枚玉去,隋不休似乎又有意向自己示好,自己许的那些钱该会到手吧。
方耋大可用那钱叫他母亲安心终老,至于他自己,要是另有际遇或惹上灾祸,就是他的造化了。
他便向窗外看了看,道:“时候不早,方兄请回吧。”
方耋又给他磕了一个头,才从地上爬起,将金铤和白玉都收好,翻窗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