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念自己名字的语气,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李伯辰心道,果真是叶卢来问过么?
却见她又将自己细细打量一番,眼睛亮了亮:“你是海捕文书上那个李伯辰?杀了隋国王孙那个李伯辰?”
……她想到的是这个?李伯辰一愣,但还是沉声道:“是。”
林巧忽然展颜一笑,抬手将剑搁在桌上,似乎对他全无戒心了:“我还以为是哪个江湖客胆大包天,来往我这儿闯呢。原来是你这位大英雄——要来,怎么不晚间来?”
她语气忽然变得极为亲切。李伯辰刚才看她的模样时,觉得她这相貌气度,或许是个冷冰冰的美人儿。没料到她声音如黄鹂般清亮婉转,说话时也没有半分拿捏作态的味道,倒真如邻家女孩儿一般。
但又道,既是头牌,必有取悦恩客的手段,或许她眼下表现出来的仅是习惯使然,可心中还对自己提防着呢!
便向后退了两步,道:“林姑娘,实在是我要问的事情,不宜为外人所知。我的母亲名叫常庭葳,二十多年前曾在林巧嘴食铺落脚。我此来是想问一问,令慈生前有没有提到过她、或者说过些什么?”
他边说边观察林巧的神色,但她只倚着桌子站着,微微侧脸倾听。见自己没说杀隋国王孙的事、而提起林巧嘴食铺,便掩嘴轻轻打了个哈欠,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二十多年前?我还未出生呢。”
看她年纪,的确与自己仿佛,或者比自己小一两岁。李伯辰心中略觉有些失望,但忽然想到,那她脖颈处的伤是怎么回事?那明显是利器所伤,要是前些日子叶卢也来问过她,如今听自己重提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不愿招惹麻烦,故作不知么?
李伯辰便道:“那么,前些天有没有人找姑娘问过一样的事?”
林巧又掩嘴打了个哈欠,缓缓坐回到桌边的绣凳上,强笑道:“李大哥,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时候实在太晚,我也乏了。你要真想见我,明日午后可好?到时候我跟妈妈讲,不收你的酒菜钱。”
李伯辰皱了皱眉,心道,叶卢他们是真没来过?她现在是把自己当成那种囊中羞涩,却仍想要一亲芳泽的淫贼了么?
脖颈那伤……难不成是被发簪之类划的?可发簪怎么会划成那个角度?
他正想到此处,林巧却又站了起来,道:“好吧……小妹为李大哥煮茶暖暖身子,你迟些再走,行不行?”
……自己这一犹疑,又叫她觉得是在赖着不走了吧?
李伯辰叹了口气:“不必了。我只是——”
但林巧已从衣挂上取了一件薄衫披上,笑了笑,走出来,轻声道:“要平时见了李大哥这样的人物,我欢喜还来不及。实在是小妹前些天病了一场,今天乏得很,要做旁的事,也实在不堪。”
她边说边走到外室,撩开薄纱进了茶间,将那里的符火灯也拧亮了。
随后燃了屋角的铜炉,将一只铜汤瓶搁在炉上煮水,自己则跪坐在榻边,又道:“李大哥可喜欢花朵?我也是喜欢花朵的——你瞧瞧我屋中这两支迎春,可不是开得正好。”
她说话不停,李伯辰插不上嘴。又听她提起“要做旁的事,也实在不堪”,便明白这“旁的事”指的是什么。在这种地方、深夜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又见她衣衫单薄、露出的脖颈、手臂如雪一般,纵有百般疑虑,也忍不住心中稍稍荡了荡,“告辞”两个字一时间没能说出口。
听她又提到迎春,便向她所指那里看。只见一个黑瓷瓶衬着白墙,瓶中正插了两枝浅黄的迎春花,分外雅致。